西方又響起一片密集的排銃聲,藍紹忠臉色大變,疾呼道:“大人,走!”
鄧素沒有聽他的,而是繼續看著簽押房中人,這里的書吏,全都是他簡拔訓練的人才,而今,正是危難識誠臣之時。
“我等愿追隨大人!”頓時,便有人先叫了起來,緊接著,幾乎所有簽押房中的文吏都表示愿意跟著鄧素出城去召集兵馬平亂。
鄧素點點頭,他感慨地看著諸文吏,沒有多說話,以宰相之尊,拱手道:“多謝諸位。”
此間事了,藍紹忠急忙半請半拖地保護鄧素出了相府,一眾文吏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因北面尚無動靜,藍紹忠等便擁著鄧素出相府北門,這時候,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慌亂中,一群文吏也不辨方向,只顧著跟在藍紹忠等軍將衛士后面倉皇疾走。出了相府,冷風一吹,鄧素才漸漸清醒過來,“曹迪老賊”他問藍紹忠道,“行宮那邊,可曾派人過去看守?務必不能讓陛下陷入賊手。”“末將已經派人去接駕了,”藍紹忠邊走邊答,“不過,尚未回報。”他見鄧素臉色不悅,又補充道,“曹相公放心,賊子遠道而來,只是一時得手,城外八軍頭,都是靠得住的。只要到得城外,相公便可以揮軍平亂了。”
“靠得住?”鄧素被藍紹忠拖著疾步快走,自覺大失體面,他皺著眉頭反問道。
遼國大軍南侵后,北方戰事吃緊,為了增援河北,也為了安撫各路諸侯,鄂州城外的八軍頭,岳云等悍將及其部屬先后調往北方。另一方面,兵部不知不覺將鄂州城外八軍頭都換上了信得過的將領,又從別處調來新的營頭充實行伍。然而,兵部信得過了,營中兵馬將不識兵,兵不識將的毛病又作了,這些日子忙著應付邊事,還沒來得及整頓,就出了曹迪叛亂攻打鄂州之變。此時,人心草木皆兵,城外兵馬靠不靠得住,鄧素心里也要打上一個問號,只不過,形勢格禁,不得不依靠他們來平亂。
“糟糕——”
藍紹忠腳下一滯,拉住鄧素,沉聲道:“前方也有亂賊。”
鄧素順著他手勢往前望去,只見不遠便是城外軍匆忙構筑的一處街壘,而在街壘前方,數十騎兵出現在遠處街角。
鄂州乃天下中樞,城內禁止騎兵奔馳,這群騎兵毫無疑問就是亂軍了。數十騎僅僅是前鋒而已。
更多騎兵轉過街角,騎兵一邊歇馬,一邊朝這邊看過來,毫不掩飾敵意。而城衛軍則一邊準備彈藥,一邊緊張地看著對方。
“相公大人,末將護送您先回相府?”藍紹忠望著前方,緊張地秉道。他雖然身為職方司郎中,可自己并未經歷過大的戰事,一見著兩軍對壘的形勢,心下不免忐忑,尤其是鄧素的安危,刀箭無眼,萬一有個閃失,這過錯可就無法彌補了。跟在后面書吏見兵部將領如此,心下也多怯了,眼巴巴地望著鄧素,有的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
“不可,退回相府,也就是困獸猶斗而已。先沖出去再說。”鄧素搖搖頭,他望著前方,沉吟道,“兵法曰,十則圍之。亂賊偷襲鄂州,人馬總數不會太多,卻從四面八方而來,每一路的人馬肯定相當薄弱,不過占了偷襲的便宜,一上來便沖進入城內,亂了人心,打得是擒賊先擒王的算盤。而我們,則是要趁著叛賊兵力尚且單薄,無法面滿兼顧的時候,一舉沖出羅網!”鄧素的話越說越快,顯然這番話不僅是說給藍紹忠等人聽,也是他自己說服了自己。
“大人所慮甚是。”藍紹忠點頭道,當即派人去收攏人馬,準備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