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縣到鄂州,不過三百里距離,戰船沿著漢水順流而下,若再是順風,一日夜可至鄂州。
自從大宋相府在鄂州建政以來,朝廷更著力對四通八達的驛道進行了整修,從永隆到鄂州這一路,沿岸的道路原本就是坦途,工部更借助加固江堤的機會,在漢水南面的江堤上鋪路補橋,新造了一條更加便捷平坦的驛路。樊琦所率的三千騎兵,便是沿著這條驛路進軍,行軍度甚至過了順水帆船。
三千鐵騎不惜馬力,一路呼嘯而過,沿途遇著驛站,也不多做解釋便將驛卒收押起來,鑰匙往草叢里一丟,備用的糧草一卷而空。
就這樣馬不停蹄,前鋒直抵鄂州之時,正值雞鳴開城之前,樊琦下令騎兵俱都在十里堡梨樹林暫歇歇馬。
這時候,都城內外的軍民對這支騎兵居然還毫無察覺。少數在梨樹林歇腳的行商,也只以為朝廷兵馬調動而已,在契丹大兵壓境的形勢下,這已是尋常事了。得益于邸報新聞的廣為傳播,哪怕販夫走卒,都知道今日形勢與靖康年大不相同,北方的汴梁、大名等雄城尚在堅守,江北三大營也俱都完整,特別是北面門戶襄陽還牢牢在宋軍手中,鄂州距離真正的戰事尚且遙遠,大家也都和往常一樣,各自做著各自的營生,沒有風聲鶴唳之感。樊琦所部歇馬梨樹林未久,鄂州城內宋軍毫無察覺,便有附近小販聞訊而來,向官軍兜售果子炊餅之類吃食。為了不打草驚蛇,樊琦只命部下將這些小販驅趕開,不得和他們說話而已。三千騎抓緊時間休息馬力,只待天明搶城。
數年的生聚,讓此時的鄂州,儼然已經有了一派中興的都城氣象。
天色微明,城門外已經聚集了數千百姓。
一輛輛送菜、送柴大車中間,散著油墨味道的送邸報新聞的車子格外顯眼,因為鄂州城內房價騰貴,大部分邸報新聞都在城外印好,當天便送進鄂州,再走水旱各路分送各個州縣的學校、書塾、茶樓、碼頭、驛站。每天是否能拿到一分出自鄂州的新聞,這已經是清流士紳和土財主最重要的區別之一了。從這個意義上說,鄂州城看門戍卒的見識,抵得上偏僻州縣的一個廩生。
晨風送來炊煙的味道,都城的炊煙,帶著一種格外安穩的味道。
距離城門不到十里的梨樹林里,騎兵們已備好了戰馬,經過數個時辰的休息,人和馬的精神都恢復了幾分。
算時辰,已到了開城門的時候了。
“將軍大人。”副將神色復雜地對樊琦道,“請下令吧。”
“全部上馬。”樊琦點點頭,當先翻身坐上馬背,他環顧著紛紛上馬的部屬,戴上鐵頭盔。雖然只是一個粗人,這時候,樊琦的心情也有些復雜。畢竟是攻打大宋都城啊。
“兵貴神!”他強自鎮定了心神,沉聲下令道,“趁敵不備,一起從西門沖進城內。第一營守著西門,第二三四營隨我去保陛下,李全帶著五六營去攻打相府。”
“遵令!”營指揮們低聲答道,各自又對百夫長做了交代。
梨樹林中氣氛有些壓抑,騎兵們沉默著最后檢查了一遍馬具和兵刃。都到了這份上,就算不是義無反顧,也沒有回頭路了。
“駕——”樊琦陰沉著臉大喝一聲,用力揮鞭,戰馬吃痛嘶鳴一聲,四蹄翻飛。
三千騎兵6續跟在將軍身后,如旋風一般奔出樹林,上了寬闊的大路,鄂州西門在望。
鄂州乃相府治下的善之區,申時,西門五個門洞已經全部大開,中間三個門洞通車馬,兩邊門洞過行人,每個城門口站著三名看門的,簡單查一下驗路引便告放行,無論行人車馬,經過門洞之時向竹簍子里扔一個當十通寶。城門口的人潮涌涌,卻井然有序地向城內流動。正因為這樣,當西邊傳來轟鳴的馬蹄聲時,城下等候的百姓都好奇地轉頭張望。“好威風,好煞氣!”“這是哪家大營的兵馬?”有些人低聲議論道。“擅自沖撞城門,就不怕學正彈劾?”“不會是契丹人吧?”“胡說,明明是王師旗號,再說,契丹人還有幾千里呢!”而從城頭上望去,三千騎兵是黑壓壓一片,沖近城門仍然絲毫沒有放慢馬的意思,敵意已經絲毫不加掩飾。這時候,城頭再遲鈍的,都從心底里感到了寒意,只是守兵們仍然不知所措。守在城外的幾個門丁,甚至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奔馳的馬隊給掀到了一邊,更談不上去關城門了。
“不想死的都閃開!”“閃開——”
紛亂的馬蹄踏在鄂州石板路上,聲音震耳,騎兵們大聲揮舞馬刀,大聲呼喝著,毫不顧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