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趙行德是不是能回到洛陽,就要看將來的局勢了。
宋國北伐戰敗之后,關東的局勢急轉直下。雄州之戰后短短兩個月不到,宋國北伐收復的失地盡數失卻,河北唯有大名府為中心的幾座城池還在堅守,所幸宋軍早一步將河北的百姓多數撤到了河南,不然損失尤為嚴重。不過,遼軍的野心似乎并不止于河北,軍情司得到的消息,耶律大石親自坐鎮幽州,遼國十四歲以上的男丁全數征,盡起契丹、奚族、女真等各族之兵,老弱者留守后方,強壯者充為騎兵南下,軍情司估計南征遼軍至少在三十萬以上,先頭拐子馬已在修建黃河浮橋了。反觀宋朝這邊,雄州大敗之后,滿朝文武,江湖清議似乎一下子都陷入了混亂,彈章四起之余,直到現在,居然沒有拿出像樣子的應對之策。兵部屢次三番嚴令之下,曹迪、韓世忠、劉光世等將仍遲遲不兵北上,另一方面,對退守大名府的6明宇等將,朝中還是有人不肯放過,若不是岳飛再度上書,自請削爵位三級,攬下北伐兵敗的過錯,彈章如潮才得以平息。不過,宋國朝廷欲岳飛總攬河北河南諸路兵馬,卻也因此而不太可能。
就在朝廷舉步維艱的時候,宋國民間卻出于意料的活躍,遼軍騎兵尚未飲馬黃河,大江南北的州縣義兵都已經起來了。各州縣廩生四出奔走,疾呼若不奮起則國家將亡,每天早晨邸報新聞的頭條,必定是北疆戰事的最新進展,新聞上的消息甚至比兵部還要準備。在草木皆兵的情勢下,上至州縣,下到村寨,到處都在修繕城墻,火銃、火藥奇貨可居,淳于鐵廠在宋國的工場日夜開爐煉鐵都滿足不了需求,東木行往返東瀛販賣硫磺的生意竟然過了白銀采礦收入。在大宋市面上,只要是兵器,不管是弓箭、槍矛,還是盔甲、火器,到處都缺貨,一有新貨到達,就會被一搶而空。各州學正紛紛上書朝廷,要求效仿當年遼軍南下時的成例,允州縣招募團練抵御外侮。
聞鼙鼓而思良將,遼軍再度飲馬黃河,大兵壓境的關頭,許多人又再度懷念起趙行德來,指責朝廷“放逐”良將
宋國國內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趙行德正率部趕往護聞城。
兩千兵馬沿著西征軍通過的大路,從巴士拉到鐵摩崖,橫穿過整個呼羅珊地區抵達護聞城。
呼羅珊,日出之地。在夏國大將軍府的版圖上,巍峨高聳的阿賴山和興都庫什山橫亙南北,蔥嶺是西域的大門鎖鑰,河中是三面城垣圍繞的一片沃土則。這是一條在雪山、荒漠、鹽沼和戈壁之間穿行的道路。原本沿路有不少村鎮和綠洲,屢次戰爭過后大多廢棄。戈壁上的綠洲原本于人無關,但村民在開墾綠洲的過程中,燒掉了茂密的植被,修筑水渠,開墾農田,就打破了原來自然的平衡,建立起人為的平衡。如果這種平衡一直不被打破,只要不缺水源,倒是可以千秋萬世的延續下去。可是戰爭一旦將這種平衡打破,人造的水渠因毀壞或無人維護而干枯,就會造成整個綠洲的枯萎和消失。這一路行軍中,劉志堅和馬援等人就遇到過許多這樣的村莊,房子都還在,可是除了尸體之外,活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與此同時,是他們看到的是漸漸干涸的水渠。即使行軍司和輜重司全力保障沿途的草料和替換馬匹,對他們來說,這仍是一段漫長而艱巨的行軍。對參加這場遠征的宋人唯一的慰藉是,他們一直是在迎著日出的方向行軍,也就是說,每前進一步,就離故土近了一步。
就在趙行德拼命向東行軍的時候,原本應該安靜地等待接收的河中團練火銃營卻并不平靜。
對行軍司來說,團練火銃營是對付河中叛亂最重要的暗子,然而,對輜重司來說,這是糧草補給排名最靠后的沒娘養的孩子。
從這些從工場里招募而來的烏合之眾的角度來看,河中叛亂后他們就被扔下不管,甚至被遺忘了。他們就好像一堆石頭被風吹到了茫茫戈壁灘上,滾動過一陣子,又停下來了。最糟糕的是,石頭停下來的地方幾乎是他們見過最荒涼之地。在火銃營里,士氣下降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憂心忡忡的軍官們則束手無策。如果不是這里距離河中腹地太遙遠,動亂中的道路又太危險的話,有些人早就逃到不知哪里去了。而河中方面亂黨派過來的細作活動,則讓這些火銃營漸漸要脫離行軍司的掌控,軍心一步步滑向危險的邊緣。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