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也有,本地的坐寇也有。”關明憤憤道,“大食人這一來,就像一根攪屎棍子,把什么渣滓都攪起來了。總有些人助紂為虐,海上流寇和本地坐寇沆瀣一氣,無所不為。時常是坐寇探聽清楚消息,??芎鋈淮笈e而至,所過之處,奸.yin搶掠,臨走時燒光殺盡,甚至將整村數十戶、數百戶全數屠滅,死傷者數以千計......”
關明回想起那些劫后慘景,臉色不禁微微白。
“海寇作惡多端,”趙行德臉色微沉,寒聲道,“當教他們血債血償!”
“正當如此!”關明壓下心中后怕,咬牙切齒地點點頭。他深信趙行德乃世之名將,若與廣州地方同心同德,剿滅??苤溉湛纱O氲揭皇?,又道,“水師的糧餉,你莫道陳公舉他們真是有意拖欠,委實是廣州府庫入不敷出了,他們是真的拿不出來?!?
“果真如此么?”
“果真如此。廣州市舶司雖說收入極為豐厚,可是南海屯墾卻是一個花錢的無底洞?!?
關明怕趙行德不信,又解釋道:“因此,市舶司每年的歲入,除了一小部分上繳給朝廷外,一大部分倒是立刻就轉投在了南海各個屯墾地上,銀錢甚至都不入庫房,不過是在市舶司的賬上轉個圈兒。再加上今年??転榛?,許多商隊都停了,市舶司更是收入大減,因為工場停工,廣州府還要挪出錢來賑濟工徒,這更加入不敷出了。所以,他們一時籌措不及,也是可能的?!?
趙行德點了點頭,悠悠道:“水師糧餉,可是專門的錢帳的。”
“那又如何?”關明苦笑道,“朝廷一向視廣州市舶司為財賦之地,所以,如果水師在廣州領取糧餉,多半不會從鄂州遠道送來,而是從市舶司的歲入中撥出這筆軍餉。然而,近來海路不暢,貿易凋敝,市舶司收入驟減,廣州府又急需用錢賑濟工徒,我猜測大概是陳公舉和劉虞沒料到水師成軍不過一年而已,這么快便南下到了廣州,所以挪用的錢款尚未還上,所以才在補給上面有所推搪?!?
“什么?”趙行德眉頭豎起,挪用軍餉,這可是大罪。
“對地方官府來說,東西騰挪,原本司空見慣之事。”
“元直,你也莫要太過怪責陳公舉,”關明嘆了口氣,勸道:“廣州府一地的工徒便有數十萬人,這一年來工坊遣散了不少工徒,許多人衣食無著,為了賑濟這些失業的工徒,我親眼看到陳公舉四處求告富紳捐助錢糧,他自己在城中有一處上好的宅邸,還是我經手賣出去的,全都用來開設了粥棚。陳公舉對你也頗有愧疚,廣州府也著力籌措糧餉,這些天估計準備的差不多了,所以陳公舉才讓我轉告,除了送上船來之外,他準備親自到碼頭設宴,與你化解誤會,今后兩家還要同心同德經營南海的局面。”
“原來如此,他有他的難處?!壁w行德微微動容,他看了關明一眼,嘆道,“我身為水師統領,不便擅離職守。不過,既然是碼頭置宴,你就轉告陳公舉,謝他有心了,趙某定當赴會。”所謂君子一,駟馬難追。趙行德口氣更如斬釘截鐵一般。
關明當下大喜,謝過趙行德體諒廣州士民之心,便匆匆回去將此轉告陳公舉和劉虞。
午后,市舶司便將一部分糧草輜重運到碼頭交接。水師遠航南海,所需的補給原計劃大部分是在廣州上船的。因此,這一批雖只是部分糧草,已經在碼頭上堆積如山,市舶司雇了數百個民夫,搬運整整半日,直到月亮上了半山才算全數裝船。
碼頭已許久沒有這般熱鬧,附近百姓見此情形,無不喜上眉梢,一則歡喜水師和廣府歸于好,不虞兵禍降臨,二則水師出征在即,海路恢復,不少工徒將重獲生計。有工作,以飯吃,對升斗小民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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