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黃一鳴吃了一驚。據他所知,在大禮議中,相府大獲全勝。6云孫主張還政于陛下,結果成了孤家寡人,除了楚州,所有學政都反對還政陛下。連一向奉6云孫為領的泰州、明州等產鹽州縣,最后也和他分道揚鑣,支持在大禮議中定下虛君實相的禮法。
吳子龍也不折不扣的敗了,雖然他殫精竭慮地編纂了“大禮法”,黨羽眾多,鬧騰得也厲害,但因為太過極端,樹敵也太多,這一系被輕易地孤立了,禮部提出“人自擇法”,又編纂了《君子法》與《清流法》相抗衡,極大地抵消了吳子龍的影響,現在的東南州縣,士人們所討論“擇法”之時,相當多的人愿意守較為平和的《君子法》,而非《清流法》。
最令人吃驚的是,原東京留守趙行德經過兵部和禮部的考成查勘,認定對他的彈劾都是捕風捉影,然后,朝中盛傳,陛下唯一的妹妹,十六長公主屬意于趙行德,陛下有可能賜婚。看來,朝廷是打算像當年夏國扣押狄青一樣,寧可將他賦閑,也不放其歸夏了。外面流紛紛,陛下此舉乃是向一眾清流大臣示好。因為夏國的關系,趙行德已被解去兵權,如今在封侯之后,又尚主成了皇親國戚,也算是朝廷對他的補償。他雖然是夏國臣子,但更是理社人物,與陳東、曹良史這一干人交情不淺。
這一切事情的背后,都有陳東和鄧素的影子,鄧素的背后則是陛下。大禮議中,這兩個人聯手,象征著皇權和相權的聯盟,足以打消任何人反抗的意志。黃一鳴自思,侯煥寅曾經和陳東爭奪相位,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如今也只能退避三舍。誰想到,他竟然要又與吳子龍聯手,所對付的人,自是昭然若揭。
“大人三思,”黃一鳴面露憂色道,“相府的勢力,正如日中天啊!”
“無妨,”侯煥寅雙目微閉,絲毫不為所動,“陳少陽要把老夫困死在京東一隅,老夫何妨置之死地而后生。昔時晉國六卿攻戰,智伯最強,連滅了范氏、中行氏兩家,唯以其太強,反而招致韓魏趙三家之忌憚,結果被三家所滅。福兮禍之所伏,陳東何嘗不是今時之智伯。他倡‘尊天子不奉亂命’,陛下是恨之入骨的。又恩威并施,制服諸學政,可人心未必服了。再加這個野心勃勃的吳子龍,正好為我所用。”他緩緩說道,語氣中漸漸變得肯定,仿佛說給黃一鳴聽的同時,也說服了自己。
“吳子龍清高自賞,近乎荒誕,蠱惑儒生擾亂地方久矣,大人和他聯手,只怕?”
“怕什么?剛過易折。他若不是吳子龍,我還不放心了。”侯煥寅冷冷笑道,“他就是一條瘋狗,我助他反咬陳東,吳子龍倘若位,必然將興師動眾,將朝廷和地方折騰得惶惶不可終日,我們稍稍縱橫捭闔一番,就讓他知道,什么叫做‘高處不勝寒’。”
“大人高見,”黃一鳴恍然大悟道:“卑職明白了。”
最關鍵的,京東路根本之地未必保得住了,參政大人若棄地而走,等于白送了個把柄給陳東,說不定就被他落井下石,再也不能翻身。既然如此,侯煥寅索性放手一搏,聯合吳子龍扳倒陳東。吳子龍行狂悖,性情偏激,不可能久居位。到那時候,他就是眾望所歸的收拾局面之人。置之死地而后生,出京東路而進軍中樞。
“轟——”“轟轟——”的炮聲不斷傳來,侯煥寅微閉眼睛,口中喃喃有詞,他計議已定,竟似已將這兵臨城下的局面置之度外。京東路雖然孤懸于北方,但自從遼軍大舉入寇后,它和鄂州之間鴿驛迅建立起來,因此,鄂州朝廷的一舉一動,侯煥寅也清清楚楚。算起來,今日應當是各州縣學政舉行大典,見證陛下與群臣共立誓的日子。一抹冷笑浮現在侯煥寅臉,又漸漸隱去......
鄂州黃鵠山,行宮大慶殿,六根龍柱的蟠龍也回頭望著白玉臺,仿佛要一睹大典之盛壯。白玉臺九階分別立有九對瑞獸,與汴梁白玉宮中的一般無二。金碧輝煌的蟠龍藻井下,銅仙鶴長喙中噴吐著氤氳的龍腦香氣。
趙杞站在白玉臺,丞相陳東,樞密使曹迪分別立于文武兩班之,氣度儼然。朝廷中樞的文武百官肅然立于大殿兩旁,百余位學政整齊站在中間,眾人都屏息斂神,抬頭看著殿,等待著吉時。吉時一到,丞相將宣讀大禮法,然后殿外的侍者將以銅盤呈新鮮的白馬之血,陛下,眾大臣,眾學政以白馬血涂于唇,然后跟陳相一同宣讀誓詞,以示大禮法之誓約達天聽。這一套盟誓的禮儀是禮部按照“周禮”編制的,許多人都是在家里練習過數次,方才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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