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說著說著,漸漸把話題扯遠了開去,也不再提及趙行德。
趙環有些悵然地站起身來,周和等人知她的興致已盡,便跟著站起身來。到了鄂州以后,李若虛再沒理由陪在趙環身邊,以他狀元及第,翰林院編修的身份,在丞相府領了一個官職。只是在閑暇時,仍然常常來看望趙環。周和等人也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對此聽之任之,只是多次叮囑李若虛,萬萬不可將公主在鄂的消息泄露于人。李如虛當然也答應了。
回到住所后,周和先送趙環入內院,然后才去調閱了細作密報。皇城司錦檐府源自五代末年,自有一套獨特的存身之道,故而在汴梁淪陷,官家被擄之后,錦檐府在各地的旁支并沒有完全陷于癱瘓。有的因為失去指揮而蟄伏了下來,有的和當地的實力人物合作。陳東雖然在鄂州倡議尊天子不奉亂命,但并沒有著意收攬錦檐府的人。周和等人到鄂州后,和錦檐府細作接上關系,透露出府里的身份,微使手段后,這些細作便依附了他。憑借著錦檐府原先在鄂州的樁腳安排,周和等人的眼神耳目也算十分靈通了。
“殿下,”周和恭敬叩門入內,稟報道,“景王的密函。”君臣之分極為重要。在趙環明確示意之前,皇城司諸人一直都只稱趙杞為景王。現在大宋宗室幾乎全部被扣在契丹手里,趙環雖然只是一個女人,在趙杞和趙柯之間,地位也陡然重要起來,不過,她自己卻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多謝周大人。”趙環接過了密函,展開看到,眼眸閃現著喜悅的微光。在她心目中,這個三哥已是最親的親人了,然而,看了沒多久,她的目光便微微波動起來,流露出一絲惆悵。趙杞要她趕快帶著護衛離開鄂州,另外,趙杞隱約提到,東南行營都部署劉延慶的次子劉光世相貌英俊,文武雙全,朝廷已經準備封劉光世為節度留后。
趙杞雖然沒有明,趙環也猜出了三哥的意思。“劉光世是誰?在三哥的眼中,東南行營便如此重要么?”她有些黯然神傷,秀眉微微蹙了起來,將信交給周和。這密信每次都是從周和手上遞過來的,趙環相信他沒有先看過,但她自己看過之后,也總是讓周和看看。
周和躬身雙手接過密信,眼神一掃,失聲道:“大事不妙,恐怕襄陽要對鄂州用兵了!”趙杞在信中雖然沒有半句提及用兵的事情,但周和久在皇城司當差,最善于琢磨字里行間的隱含之意。他再度將密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肯定了先前的判斷,抬頭秉道:“卑職以為,襄陽大兵不久便要南下,鄂州不宜久留,臣等當勉力護送殿下脫離險境!”
“險境?”趙環被他驚醒過來,“難道兄長不怕讓遼人漁翁得利嗎?”
“或許,”周和沉吟道,“或許,景王已經和遼國議和,又或者,他看出了鄂州空虛,以襄陽大兵南攻,可以一鼓而下,然后順江收取東南半壁江山。”他稍稍整理了腦海中近來的軍情,又道,“卑職以為,襄陽或許在觀望舒州之戰的成敗,倘若舒州戰敗,則鄂州危矣,襄陽稍加脅迫,也許,不須用兵陳東就可能就范。倘若舒州戰勝,襄陽就趁趙行德和岳飛尚沒有回師之前,立刻乘虛攻取鄂州。沒了鄂州丞相府,趙行德和岳飛等人也失去了倚仗,倒是后,要么用兵攻取,要么招降收服,都要容易得多。”他搖了搖頭,嘆道,“前段時間,襄陽一直無所作為,想必等的就是這個時機了。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北面還有遼國大軍壓境,東南行營這么干的話,容易讓遼人得了便宜。”
經他這么一解說,趙環也明白了過來,她猶豫了片刻,貝齒輕咬嘴唇,對周和道:“周大人,這大敵當前之際,能不能不要同室操戈,我想修書一封勸勸兄長......”
周和搖頭道:“看景王信里的口氣,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了。”
“心里有些亂......”趙環想了想,低垂螓,片刻后,抬起頭,看著周和道,“我擔心襄陽大軍攻打鄂州,消息傳到舒州后,三軍軍心崩潰,那時候,只怕悔之晚矣。舒州必須早作準備。周大人是朝廷命官,當以大義為重,能把消息傳知趙行德趙先生嗎?”她望著周和吃驚的眼神,又重復道,“只能告知趙先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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