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樞密使退下后,耶律大石又端起茶湯喝了一口,這下卻皺起了眉頭,他看了看茶碗中澄清的湯色,似乎破不滿意,刻意多抓了一把鹽,一把糖,雙倍的干酪和酥油進去,這才皺著眉頭,慢慢咽下了一口。
耶律大石感受著滾熱的湯茶熨燙著胃部,將目光放在函谷關,暗暗道:“夏國西面雖然受到羅斯和突厥的困擾,正在用兵,難以分身兼顧。東面又被趙杞和曹迪拒絕,但他們總不能坐視我吞并宋朝,他們的下一顆棋子,又將落在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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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行德只帶了杜吹角、劉政等幾名軍士,日夜兼程趕往白帝城。除了在過劍閣棧道時不能乘馬疾馳外,一路上都催馬趕路。蜀道艱難,雖然驛路通暢,但天黑以后,非走熟了道路的軍士不敢在山道上馳馬,只能在白天趕路,行程便慢了不少。
從關中到蜀中,地形地貌,風物人情的變化極大,杜吹角人都有目不暇接之感。入蜀后一路上,所經州府縣邑都花團錦簇一般好,民間習武只為求取軍士出身,或是強身健體,地方上實則近百年不經兵戈了,故而此地文風之盛,在夏朝屈一指,連沿途所遇許多軍士都是文質彬彬之輩。蜀民多開梯田種水稻,山間則廣種桑樹茶樹,民間盛行養蠶紡紗,工坊織造蜀錦極多,連普通百姓穿著綢面的袍子。和關中一樣,蜀國因地制宜營建了許多小堤壩水渠,一是為了給高處田畝灌水,二是利用河渠行船運送物資。蜀地雖然多山,但山間溝渠縱橫,許多河渠經過整治后,便能行小船。但因地方太濕潤,這里種不好棉花,在棧道上,許多商賈都從關中往蜀中販運白疊布和棉袍,再從蜀中運出綢緞和茶葉。此時雖是春天,氣候尚未轉暖,關中之民還在用石炭烤火,而蜀中百姓用的則是竹炭取暖,燒起來有股淡淡的竹香味。在成都府客棧打尖時,劉政現不少女子走過地方,都留有一朵朵花瓣樣子的香粉印跡,端的是步步生蓮,滿城都是脂粉香氣。看著街道屋檐下曬太陽的老人,盡管杜吹角和劉政都是夏國人,仍不住地感慨蜀中比其他地方要安逸得多,令人流連往返,古人所謂少不入蜀,非是虛。
趙行德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能肋生肉翅飛到東南,他沿途換馬趕路,天黑以后,杜吹角劉政等人興致勃勃地談論沿途的見聞,趙行德則在思索如何應對遼軍南下的危機。他人還未至鄂州,已經先寫了好幾封書信,不計成本地用福海行鴿書給陳東。
大敵當前,理社卻在亂成一片地行推舉公議之制,各種人物各懷心思,都粉墨登場,其中不乏志在挽回乾坤的同道仁人,但企圖渾水摸魚者也不少。一時間令人難辨真偽。更不用提,東南數路暗流涌動,蔡京李邦彥等的黨羽不少,實際上趙杞仍然得到了大部分軍州縣寨官吏的擁立。趙行德看來,這時倉促行推舉之制,委實有些不合時宜。不過,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人心本來就在觀望惶恐之中,若再反復的話,陳東和理學社便等于自絕生路了。為今之計,只有將錯就錯,暫借本朝守內虛外,疊床架屋的祖制。在州縣士紳推舉之外,再行一套體制,集中力氣應付遼軍南下這一迫在眉睫的危機。
以趙行德這些年出征打仗的體會。當務之急,莫過于兵馬、糧餉兩件事。行軍打仗最忌號令不一,各行其是。故而趙行德建議陳東,無論各州縣兵馬出身如何,縱有千軍萬馬,只能聽命于一名大將,軍中號令專一,才能克敵制勝。而這個大將的人選,他毫無保留地支持岳飛,并且勸陳東萬不可妄加猜疑掣肘,以免誤了大事。而另一方面,糧餉是軍隊的命門。趙行德建議陳東建立一個統一的軍需府,負責籌集軍餉、征用軍需和制造軍械,并及時輸送到軍前。抓好了這兩件事情,才有抗衡遼軍南下的本錢。只要在這兩事上別作怪,州縣亂哄哄地先盡隨它去。在這兩事上猶豫甚至抵制的州縣勢力,陳東務必要小心提防,必要的時候就得殺雞儆猴,免得有心人競相效仿,白白將東南半壁江山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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