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光聽起來,趙柯都覺得心膽欲裂。汴梁百多年不經刀兵,他坐慣了太平天下,雖然不滿藩鎮桀驁,但總是擔心激起變亂,難以痛下決斷。
“可是,”他猶豫道,“曹氏在西京經營近百年,部屬故舊遍布行營。變起倉促之間,倘若這些曹氏黨羽立時作亂,又當如何處置?”
鄧素見狀,沉聲勸道:“姑息養奸不如當機立斷。曹氏以私恩結黨謀亂,已無臣子之道,尚能指望別人效忠于他嗎?朝廷靠什么服天下人,靠的就是大義啊。曹迪縱然施恩買惠,可大義在朝廷。將士皆有家室兒女,怎可能輕易隨之謀反。西京行營十五萬之眾,效忠朝廷的將士,必然百倍于奸賊黨羽。只要以迅雷不掩耳之勢,將曹迪明正典刑,寬恕其黨羽,則將士戰栗之余,反側自消。退一步講,就算西京行營叛亂,汴梁尚有二十余萬精兵,虎牢關也在朝廷之手,足以屏蔽京師。如臣所,朝廷以天下攻一隅,洛陽城彈丸之地,不能持久,待賊勢耗竭,朝廷遣一良將統兵制之,以除后患。我朝以仁德治天下,尚未失德,人心向朝廷,不問可知。但如果朝廷坐視種師閔含冤九泉,則西京行營中必然人人寒心,以為朝廷忠臣不過如此而已。從此以后,奸賊氣焰不可遏制矣,西京行營十五萬大軍,便盡入曹迪掌中?!?
趙柯聽著聽著,臉色數變,終于下了決心??蛇@赴洛陽宣旨,把曹迪治罪的大臣人選,卻難以決定。此人不但要有足夠的威望,能隨機應變。萬一事情不成,便被叛軍謀害的危險。
“滿朝臣僚中,誰可赴洛陽宣旨?”
話音剛落,鄧素伏在地叩,沉聲道,“微臣愿為國除賊,肝腦涂地,在所不辭,請陛下恩準?!?
“快請起,快請起!”趙柯動容感慨道:“鄧侍郎忠義之心,可昭天日?!彼鹕韽挠负竺胬@出來,親自把鄧素攙起。君臣二人又商議了如何草擬明暗兩道旨意,暗中讓武昌軍節度使朱伯納統領殿前侍衛諸禁軍等事。為防走漏消息,趙柯給鄧素的乃是中詔,并不經過丞相趙質夫、樞密使邵武。
諸事議定之后,已是卯初時分。白玉宮門前青石地上,三三兩兩地站著準備上早朝的大臣。鄧素剛從一側宮門出來,便引起眾人的注目。天色尚未破曉,無數的目光,集于此人一身。能在早朝前被召見,顯見圣眷極深。
鄧素卻毫不理會那些驚異、羨慕、嫉妒的眼光。他面沉似水,眼觀鼻,鼻觀心,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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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東關守將種師閔被刺死,消息傳到關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為防萬一,夏國隨即加強了函谷西關的戒備。但是,因為曹迪并沒有封鎖函谷關,夏國和宋國之間商路貿易尚沒有受影響。關中與河東只隔著一條黃河,兩岸百姓沾親帶故的極多。蔑爾勃人入寇,不少河東百姓逃難到了關中。談起河東正在生慘事,逃難的百姓無不垂淚,甚至有捶胸頓足痛罵折可求的。雖然大多數人未曾親見,但口耳相傳燒殺擄掠的情形仍然令人震恐。因為蔑爾勃騎兵行動急,多數河東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襲擊。村里的百姓看見蔑爾勃騎兵的時候,便幾乎沒有任何逃生的可能。原先遼軍打草谷不過是搶掠,再抓一些簽軍,其中偶爾有燒殺之事,卻極少故意將整縣整村屠滅。然而,蔑爾勃人存心糟踐宋地百姓,往往以千余騎散布在數百里方圓的地方,仗著騎兵疏忽來去,所過之處,整村整莊都斷了人煙,尸橫遍野。有座縣城未來得及關城門,被蔑爾勃騎兵馳入,大肆燒殺之下,原先人煙繁密之地,竟然尸積塞道,成了鬼城。
每當聽聞此事,趙行德便不禁怒從中來,憤慨之情溢于表,恨不得立刻能上陣去和這些惡魔廝殺一陣。他每天選練精兵猛將,火銃營逐步成軍。軍府上下交口稱贊,他也沒放在心上,只盼能帶著一支精兵上河東去打仗,將那些殺人如麻的禽獸斬盡殺絕。
重陽節前,在護國府議事的關中諸軍校尉返回,重陽節后,趙行德便要隨另一批校尉去護國府議事。他雖然當了好幾年承影營校尉,但常年在外征戰,對護國府議事的規矩頗為荒疏。陳千里便特意指點了他一些護國府里的議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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