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孟跟著簽軍大隊走了兩個時辰,兩邊的山勢越來越平緩,眼看天上日頭越來越毒,曬得人嗓子冒煙,前方的地平線上方才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座大城的影子。“這是宋國的城嗎?”蘇孟心里疑惑道。自從出生以來,他就從沒有離開過契丹主人的莊園,契丹人只把奴隸當做會說話的牲口,外面的世界如何,都是爹爹一點點的講給他聽的,爹爹還教他寫一種南朝才用的漢字,讓他莫忘了自己姓蘇武的蘇,名字是孟母三遷的孟,蘇家的祖籍便在武州,但不是主子一口一口叫著的“包勒”。
“愣著干什么,趕快的,挖土,筑營寨!”
契丹軍兵手揚著馬鞭,惡狠狠地叫著,眾簽軍不得不手忙腳亂地操持起各種家伙,在契丹兵的指揮下,在宿營地四周分段挖掘壕溝,用取出的泥土修筑寨墻。正午的太陽底下,瘦骨嶙峋的簽軍仿佛要被烤成人干兒一般,在遼軍騎兵的監視下,從遠處一條小河取水的簽軍,總是要先把嘴貼到河面上,仿佛牛馬一樣喝水。這時候遠處的契丹人就在哈哈大笑。被叫出去打水的都是契丹人看著順眼的,那些留在原地的奴隸,一百個人才能喝一個水囊的水。
蘇孟也很口渴,但他沒象別人流那么多的汗水,頭上的太陽熱辣辣的仿佛把皮膚都要烤裂開了,但他心頭卻像有一塊冰一樣,絲毫感覺不到暖意。這時,從遠處的宋國城池里突然沖出一支騎兵,朝著這殺奔過來,在簽軍里引起了一陣慌亂,然而,看守的契丹軍兵大聲斥罵呼喝之后,眾簽軍又埋頭干活,只有少數人敢偷偷地去瞟遠處的情況。后方的一支契丹騎兵迎了上去,就在宋國城池和遼軍營地之間,兩支騎兵交錯廝殺了一陣,遼軍的鎧甲和宋軍差別不大,所不同的是,遼軍鐵甲外面的皮裘不但沒有去毛,而且將有毛一面翻在外。而宋軍鐵甲外罩著的則是光面的革甲。宋軍騎兵大約有兩千多騎,并沒有和迎戰的遼軍糾纏,而是直奔正在筑營的兩萬多簽軍而來。
“快跑!”“你們快逃!”“各自逃命!”
多數簽軍都惶恐不安地站在原處,而夾雜在簽軍中的遼兵則驚恐萬狀的大聲威脅。宋軍騎兵的喊號帶著濃濃的河東口音,這讓蘇孟想起了每年都要來田莊的宋國商隊,那些契丹主人的座上客,操著和宋軍騎兵一樣的口音,他們像契丹人一樣蔑視地眼光看著包勒,像契丹人一樣享用陪睡的女奴。蘇孟感覺心口一窒,埋著頭沒有理會這些宋軍騎兵。
宋軍騎兵一直貫穿了尚未筑好的遼軍營地,兜了個圈子,在遼軍尚未來得及合圍堵截之前,又殺奔了回去。踹營的兵少無濟于事,楊彥卿帳下雖有兩萬騎兵,卻不能這一陣就和契丹人拼光。兩萬多筑營的簽軍,只有少數百十個人動搖逃跑,還沒逃出百步之遠便被契丹騎兵追上,放箭射倒在塵土里。
云州城頭,楊彥卿看著這一幕,面色沉重,良久沒有說話。河東第四將折可存一掌拍在城磚上,憤憤道:“這些漢兒,怎地連牛羊也不如,趕都趕不走!”天上晴空萬里,一陣陣罡風吹動大旗,出嗚嗚嗚嗚聲音,仿佛無數冤魂在哭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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