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幾個百夫長皆是哄笑,為了這趟出使的差使,大將軍府撥下一筆銀錢,讓李四海特別按照虎翼軍儀仗的標準為承影營定制了軍袍甲仗。雖然沒失國體,不過連李四海自己在內(nèi),軍士們都有些不太習(xí)慣這般鄭重的裝束。
此后數(shù)日,大理國中重臣的朝服換成青黑色,以示歸附水德。高氏更為了配合攻伐安南,選拔了五千精銳軍士成軍。大理國的各州縣官吏和蕃部領(lǐng),都開始收集糧草馱馬,準備供應(yīng)蜀中南下大軍。與此同時,朝廷也征大批民夫,一邊轉(zhuǎn)運輜重一,邊修復(fù)早先因為擔(dān)心安南攻伐而破壞的重要道路。
大理歸附夏國的消息,在大理和蜀中的民間皆是波瀾不驚,這兩地邊境的百姓習(xí)俗相近,婚喪嫁娶,人情往來一切照舊。但得知消息的蜀中商人則聞風(fēng)而動。大理國北面門戶,扼守蒼山洱海之間要隘的下關(guān)前面,天色還未拂曉,等待著進關(guān)的商隊馬幫排成了長長的隊伍。
有的商人趕著到大理開設(shè)分店,有的則聽說朝廷將要對南方用兵,提前輸送物資準備賣個好價,還有的是聽說關(guān)稅將要取消,便將貨物囤積在關(guān)外,現(xiàn)在只趕著去大理搶占市面。雖然蜀中商賈常年累月都在這條茶馬古道上跑,在下關(guān)前面等待也不止一次,但今日心情卻格外不同。
“老李,你看這關(guān)前的匾額,似乎變了啊?”何記茶行的何老三指著那匾額,口中喃喃念道:“鎮(zhèn)—南—關(guān)”
他一聽說這大理將要歸順的消息,立刻湊足銀錢,馬不停蹄趕過來,準備在蒼山買一座茶園。他往年來大理購茶,有好幾處早就看好,當(dāng)?shù)氐淖彘L也愿意出售,但都不敢下手,這回大理與蜀中合為一體,若是晚了,只怕就要被旁的茶商搶走了。
“老三,你孤陋寡聞了,”李良仁得意道,“大理歸附我朝,這段氏受封為鎮(zhèn)南王,因此便將關(guān)名改名為鎮(zhèn)南關(guān)。”他也是帶著七八分的猜測,卻解釋得合情合理。何老三仰頭看著那野草叢生的關(guān)城城頭新懸的匾額,大笑道:“還是這鎮(zhèn)南關(guān)叫得威風(fēng)。”他頓了一頓,又道,“我緊趕慢趕,還以為能喝個頭湯,誰知到這關(guān)前,卻有這么多人候著了。”
李良仁笑道:“為人莫太貪,這大理國地方這廣大,缺不了老何你這一份。我聽說往前三天,這鎮(zhèn)南關(guān)前便是這番景象了。如此一來,那些蕃部的頭人可要大財了。”何老三堆笑道:“老哥說的是,財財,一起財。”鎮(zhèn)南關(guān)彌漫著一股仿佛節(jié)日的氣氛,商旅們一邊喜氣洋洋地談?wù)撝绾瓮卣股猓贿呉靶牟刈h論著“大理和蜀中取消了關(guān)卡,國用不足,對關(guān)東貨物至少要收三成的重稅,限制關(guān)東人在這邊做生意,免得那些聞風(fēng)而來的渣滓又將市面搞亂。”
十?dāng)?shù)日后,大理國倒向夏國的消息傳到汴梁,皇帝趙佑再度暴怒,擲出玉斧,差點砸中太尉童貫的額頭。
“陛下,犯不著為南蠻動氣。”童貫小聲勸解道。趙佑仍然怒氣勃。當(dāng)初平蜀之后,太祖以玉斧將大理國劃在南疆之外,稱“此外非吾所有也”,宋軍便不再南進。百十年來,大理國殷勤進貢,多次私下提出愿依附大宋為藩屬,宋國朝廷因擔(dān)心多事而拒絕。直到數(shù)年前,趙佑以為藩屬來歸,更能彰顯太平盛世,方才傲然同意。誰知,短短不過數(shù)年,這大理國居然因為與安南之間的沖突,轉(zhuǎn)眼又背宋投夏。
”真乃朝秦暮楚的小人。“趙佑氣喘吁吁道,內(nèi)侍剛剛端上來一碗?yún)⒉瑁纸o他摔了。
“朕向來修仁德以懷遠國。哪次藩屬進貢不是十倍回賜,只因和安南的些許爭執(zhí),大理居然倒向夏國,真是豈有此理!”趙佑氣喘吁吁道,“王樞密,討伐大理是否可行?”
樞密使王甫臉現(xiàn)難色道:“陛下,東南剛剛平定,還需要留兵震懾。這南征蠻荒之地,耗費非小。熙寧年間討伐安南,十萬大軍中疫病流行,死者近半......”
“住口!”趙佑臉色鐵青,東南一直是他心中隱痛。吃了這番動蕩的教訓(xùn),他不得不對朝政謹慎從事。三皇子趙杞力奪科舉省試頭名,因為清流重臣群起反對,趙佑便取消其參加殿試的資格。就連東宮易儲的事,也一拖再拖。但易儲之心,亦不可動搖。
“陛下息怒,”童貫勸道,“這大理國倒向夏國,無非是為和安南之間的爭執(zhí),看來夏國和大理討伐安南已經(jīng)勢在必行,我朝可反其道而行之,以糧草軍械助安南一臂之力,以消耗夏國的實力。”童貫此一處,趙佑還未說話,其它幾名重臣臉色俱都一變。只因安南乃是宋國南疆的禍害,熙寧年間,安南侵凌廣南州縣,殺死軍民十余萬人,朝廷派大軍討伐,死傷近半,最后也只得到一紙面勉強保全顏面的降書,屠戮大宋子民的禍,并未伏誅,反而在安南國內(nèi)頗得人望。
“陛下,萬萬不可。”御史中丞秦檜沉聲道,“邕欽廉三州十余萬軍民尸骨的墳塋尚在,朝廷不討伐安南也便罷了,怎能助紂為虐。”他轉(zhuǎn)頭看著童貫,怒斥道,“你這小人,存心要陷陛下于不義嗎?”童貫為他氣勢所懾,不敢強辯,低聲道:“本官只是為朝廷作想,那大理國反復(fù)無常,須得教訓(xùn)。”他自從河北脫逃回來,暗懷心事,不愿樹敵,在庭議中的氣焰也弱了好多,更極少與人強辯。即使官職遠低于他的秦檜,也不愿輕易開罪。
秦檜還欲呵斥,趙佑沉聲道:“好啦,道夫也是一時糊涂,這援助安南之事,萬不可再提。”君臣計議良久,最后決定,為了懲戒大理國的背叛,斷絕互市。令廣南兩路關(guān)閉與大理交易的榷場,并禁止本朝商旅前往。幾位外臣退下之后,童貫又敬獻了一丸靜心的丹藥,據(jù)說是按照仙方搜求了諸多名貴藥材,千辛萬苦才煉制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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