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點頭答應,李邕又道:“書信是死的,趙兄在關東是否有靠得住的故舊,那陳少陽也認識的嗎?”
趙行德想了一想,點頭道:“有個叫趙波的族弟,陳少陽也認識。”李邕點頭笑道:“有人有信,事情就更好辦了。”他談論拓展商路這回事來,總有使不完的樂觀和熱情,不知不覺感染著旁人。趙行德暗道,難怪此人交游廣闊,那高傲的曼殊爾也被說動,拿出上萬貫錢財資助他。
侍女用紅泥爐子煮著茶葉,淡淡一縷茶香蔓延在花廳中,令人心曠神怡。趙行德和李邕說話的時候,劉遠頗感興趣地聽著,當他聽說趙德說居然認識在關東大名鼎鼎的陳少陽時,不由微微露出驚訝之色,再看向趙行德的眼光,多了一絲意味。劉知遠不愛多說話,應李邕所請講解沿途的山川地理時,眾人才現他低沉而清晰的嗓音頗為悅耳。劉知遠講解的非常詳細,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所需的路程和時間,都有個大概的估算。蘆眉的兩位貴族則保持著沉默,頗為有教養地輕輕抿著清茶,儀態高貴而優雅。
正事說得差不多后,李邕“啪啪”拍了兩下手掌,琴師奏響樂曲,一隊大食舞姬便上來獻舞。觥籌交錯之間,娜塔莉亞起身離座,走到門口時,趙行德見她似乎對自己輕輕招了招手,還未回過神來,她便飄然而去。此時李邕正在和曼殊爾談論大食宮廷里的趣事秘聞,他語有趣,時不時夾雜一兩句譏諷大食人的俏皮話,令這高貴者曼殊爾心情愉悅。趙行德惡意地猜測著,李邕在大食諸侯之間,是否也用同樣的口吻談論著蘆眉的貴族。他佯作起身更衣,向旁邊告了罪,只見一輪新月掛在天空,流水小橋上,娜塔莉亞似乎正在看著水底的游魚,趙行德便信步走過去。
聽見背后的腳步聲,娜塔莉亞轉過身,夜風清涼,拂動著她的梢,絕美絕倫的臉龐比月光更皎潔。她看著趙行德,眼光中卻似乎帶著些厭惡,問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嗎?”她在君士但丁圖書館無意中碰到過這人幾次,原本以為是偶然,現在居然在李邕的宅邸中又碰上了,便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而以為趙德有意接近她,就連過去在圖書館那幾次見面也是故意安排。娜塔莉亞過去也曾碰到過這樣的登徒子,不但裝模作樣,還死纏爛打,讓她極為生氣。
趙行德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被誤會了,苦笑道:“絕無此事。”
娜塔莉亞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用懷疑地目光看著趙行德,板著臉道:“最好你說的是實話,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她看了那燈火通明的宅院一眼,暗示正是她的表哥,高貴者曼殊爾·科穆寧,趙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蘆眉未來的皇帝相匹敵的。
趙行德不覺莞爾,正色笑道:“確是實話,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他不欲再多糾纏,拱了拱手,便轉身施施然而去。
娜塔莉亞·布林尼烏斯咬著嘴唇,憤憤地看著他的背影,感覺好像被占了便宜一樣,“真是個討厭的人。”
趙行德回到花廳中,曼殊爾正起身告辭,說是要先送娜塔莉亞回去。李邕笑道:“高貴者已經不耐我這里的乏味了。”他湊近曼舒爾打趣道:“無論從高貴的出身,還是美貌的容顏,她都是當之無愧的皇后啊。”曼殊爾微微一笑,倘若他娶了娜塔莉亞的話,子嗣便是有最純粹科穆寧家族血統的蘆眉皇帝。他越覺得這李邕是個有趣的人,按照夏國的禮節對他拱了拱手,又彬彬有禮地向趙行德和劉知遠告辭,這才帶著娜塔莉亞離去。
趙行德目送著眾多仆役抬著轎子離去,疑惑道:“安娜公主不是正在和她哥哥爭奪皇位嗎,怎么這兩人又走在了一起?”
李邕帶著笑意道:“母親要嫁給羅斯蠻人,當女兒的拗不過她,便賭氣,偏偏和政敵的兒子來往。”他與趙行德回到花廳中,再次拿出那張地圖,仔細斟酌商路,良久后,覺得從塔朱拉航行到宋國太過遙遠,李邕不禁嘆道:“要在中途上有幾個我夏國的港口,讓寶船可以躲避風暴,補充食水就好了。”他的眼神微微閃過些遺憾,旋即又笑著道:“趙兄見識廣博,可聽說過海中的鯨魚?據說秦始皇陵墓中用來點燈的人魚油,其實是鯨魚的皮脂熬制的。”他似乎總是對這世間的事情充滿著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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