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之后,趙行德才在停泊于海西港的商船上看到陳東這封信函。他面無表情地將信紙疊好放入懷里,轉頭對陳永奇道:“出吧。”陳永奇立刻小跑著下去,對桅桿刁斗中的水手大聲喊道:“趙都頭有令,船隊啟航——”那水手揮動手中旗幟,打出信號,三艘夏國的商船都起錨升帆。
陳永奇口齒清楚,機敏而沉穩,便是趙行德所任的親兵隊長,他也兢兢業業,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當趙行德晉身百夫長之后,他原本所統領的十人隊便是他的傳令親兵,假若將來他晉身校尉,現在這百人隊也是他親隨都。親隨都是跟著將軍升遷而調動。就算執掌方面,還是用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傳遞軍令,保護安全。在大將軍府的記錄中,將軍同時兼任著親兵都,親兵十人隊的百夫長,十夫長職務,將軍可以委任下屬替他行使這個兩個職務的權力,同時將兩份職祿讓渡給這兩名副手。這時夏國將軍為數不多可以自行任命的軍官,也是拔擢部下的重要手段。
三艘白礬船滿載著東方的絲綢、茶葉和香料,吃水極深,緩緩離開海西港,朝著蘆眉駛去。秋天的黑海最為嫵媚,陽光燦爛而溫暖,海風習習,海鳥在岸邊上下翻飛,努力地捕捉魚類,為度過嚴冬積儲脂肪。這時節,同樣也是海盜最猖獗的時候,黑海密布著島嶼和海灣,沿岸被相互征戰的部落勢力,突厥大食諸侯所盤踞,這些人根本不去剿滅海盜,反而與其沆瀣一氣。就算威尼斯、大食的商船,遇上毫無戒備的船只,有時候也順手撈上一票。大海,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夏國的商船,更是這些海盜眼中最肥的肥羊。
這時代的商船還沒有普遍安置火炮,震天雷不易命中敵船,容易誤傷己船,希臘火乃是蘆眉海軍秘而不宣之物,夏國更無意將各種攻守利器宣之于海上。火銃是夏國水手嚇阻海盜的主要武器,但和少數床弩一樣,根本不足以阻止海盜船的靠近。海盜常常靠跳船幫接舷肉搏解決戰斗,普通的水手雖然彪悍,也難以抵擋著幫殺人成性的惡鬼。
夜幕緩緩降臨,這晚星月無光,趙行德巡視一遍船上的哨位后,裹著軍袍靠在船艙中靠了一會兒,船上的日子既單調,又緊張,他難得有片刻的放松,剛剛睡過去不久,便被一聲火銃鳴響所驚醒。
“怎么回事?”趙行德匆匆站起身來,除了船艙,外面冷風一吹,便清醒過來。這條船上三十多名軍士也各持弓弩,守在船舷上。
陳永奇指著遠處微弱的水光,沉聲道:“海匪來勢洶洶。已鳴火銃警告他們,可還是越來越近。”趙行德凝神望去,只見有三四艘海盜的快船已經一邊靠了過來,一邊放下小艇,看樣子想要倚仗人多勢眾,硬吃下這三條夏國船。為了防止夏國船的火油弩,敵船都早將風帆放了下來,這海盜船體輕盈,竟全憑兩邊水手奮力劃槳,快地靠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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