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沉聲喝道:“升帆,往海中去。”商船雖然平常也沿著海岸航行,就算駛入海中暫時迷航,還能撐上一段時間。海盜人多勢眾,但船只偏小,通常不愿離開岸邊太遠,一旦迷航,連食物和水都不夠用。
一串燈籠升上船桅,三條夏國商船升了滿帆,遠離岸邊而去,海盜船留了一艘在后面,等候已經放下去的小船上的同伙重新上船,另外三艘則緊緊追了上來。趙行德再度用燈籠令,三條夏國商船逐漸調整隊列,逐漸呈倒品字形航行。兩艘稍小一些在兩側,航行得稍微快些。中間趙行德所在這艘座船,因為船體最大,載重最多,吃水最深,逐漸落在后面。
海盜的船身狹長輕盈,吃水淺難載重物,但度卻遠遠快于貨船。老海盜大都能根據商船吃水深度估算貨物多少,此刻吊在后面夏國商船吃水極深,想必是裝載了極多的東方貨物,其余兩艘貨船裝載的貨物恐怕加起來也沒后面這艘多。這些海盜們都加快了劃槳的頻率,船快到極致,高高翹起的船頭仿佛利刃一樣劈開水面,緊緊朝那掉在后頭的夏國船追來,做的打算是,只要截下最后這條大船,這趟便算沒有白來。
敵船越來越近,傳令軍士都看著趙都頭。趙行德的眼睛卻盯著后方,心中暗暗計算著敵我距離和度,敵船越來越近,幾乎能夠看清楚站在船頭拉著帆索那海盜的猙獰面孔,趙行德沉聲道:“落帆,接戰。”青紅相間的燈籠再度升上船桅。
這是一套趙行德預先策劃的戰術。兩旁的夏國商船一起落帆,甲板下面兩側槳手奮力倒劃木槳,長長的木槳出咯咯的聲音,幾乎要被坳短一般,船身兩側海水被劇烈的攪動起來,仿佛沸騰一般。剛剛還在向前航行的商船,劇烈的晃動著一陣,硬生生停了下來,然后,在槳手的奮力劃槳下,開始快地倒退。
趙行德所在的座船同時也降下了船帆,兩側槳手奮力逆劃將船停住,然后向右滿舵轉彎,右側槳手依舊逆劃,左側槳手改為順劃,讓船身偏轉了九十度,右舷對準了正追來海盜船。這個彎轉得甚急,高大的船身不但劇烈的晃動,而且明顯向右傾斜,守在右舷上的軍士需要用力抓牢船舷,才不至于掉進底下深不見底的浪濤中。
三艘夏國船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由兩前一后的倒品字形陣列,向一橫兩后的凹字形的陣型變換。而前面那艘也通過轉向,讓早已站滿弓弩手的右舷對準了來敵。這三艘船在調整了位置之后,兩側船身幾乎同時撐起了鉤拒,防止被海盜船撞擊。三面架好床弩,站滿弓弩手的船舷都準備好接戰,仿佛兇猛的巨獸,突然張開血盆大嘴,亮出嗜血的獠牙。
在后緊追的三艘海盜船度本已經快到極致,前面夏國船隊突然變化,海盜船槳手還來不及逆劃漿,三艘船一頭鉆進了夏國商船的品字形包圍中,獵人與獵物的位置,突然之間做了轉換。
商船為了多裝載貨物,船體高大,水面上船舷也要比海盜船高出一截。從海盜們從低矮的快船甲板仰頭看夏國商船的船舷仿佛三面高聳的城墻,在船舷的后面,夏軍軍士彎弓搭箭,水手手持火銃火折子,居高臨下對準了有些慌亂的海盜。在他們身后,夏軍刀盾手和健壯的水手,各持利斧橫刀盾牌等短兵,嚴陣以待。
趙行德俯視下去,海盜們正忙亂不堪站起身來,有的揮舞著短刀在大聲的給同伙有的,有的抓著各種鉤索甩動,有的更直接往夏國船的船舷上攀爬。這時候,已經不需要多余的軍令,他張弓搭箭,沉聲道:“殺!”一支長箭就嗖的飛出去,直取一名海盜的咽喉,緊接著,從高高的三面船舷上,燃燒的火油床弩箭一支又一支的釘在海盜船的甲板上,箭矢破空如雨,中間夾雜著水手點燃火銃鳴放的轟鳴之聲。來不及躲避的海盜被打倒射倒一片,活著的要么拼命往夏國船上跳,希望用近身肉搏來抵消弓弩火器上的差距,要么躲藏在船舷后船艙中,弓箭手狼狽不堪地向上射箭,也因為夏軍的壓制而全無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