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佑正待與譚浩然再說上兩句,忽然眼神瞥見門口,頓時矜持起來,右手取出一把檀香描金扇,仿佛賞畫談詩一般,頗有節奏地拍在左掌心,口中念念有詞,“蒹霞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端的是玉樹臨風。
此時尚且天寒地凍,譚浩然暗道:“這淫賊附庸風雅,未免太令人作嘔。”他用眼角余光去看,伊人白衣勝雪,恰好邁進入店門,纖纖細步,裙底絲履若驚鴻一現。譚浩然不禁心頭狂跳,暗道:“褻瀆褻瀆,非禮勿視。”轉頭去看蕭佑,卻見這淫賊居然喉頭微動,吞了口口水。如此唐突佳人,譚浩然不禁心中大怒,若不是怕有失風度,恨不得當場揮拳毆之。
李若雪渾沒注意到店中人的目光,徑自來到老板娘顧氏面前,柔聲問道:“老板娘,上次你說的厚衣料可到了沒有啊?”她姿容端麗,儀態嫻雅,就與仕女貴婦打慣交道的老板娘顧氏,見著了她也覺得心身舒暢。
顧春花這兩天正嘀咕:“這天仙化身般的人兒,究竟是如何養出來的。我女兒若出落得這趙家娘子一半人才,定能招個千里挑一的好女婿來。”見李若雪走過來,臉上便堆滿笑容,高聲道:“唉喲,到啦到啦,早兩天就到啦,你再不過來問,我便讓小蓮給你家送去啦。”
她從柜臺后面走出來,親自帶李若雪來到一個陳列著眾多布帛的案桌上。孫家的主營雖然是香料和藥材,但凡婦女常買的物事,從胭脂水粉,珠寶飾,到綾羅綢緞,都應有盡有。顧春花輕而易舉地從一堆布匹中挑出了李若雪所要的,笑道:“高昌新出的樣式,和羊毛混在一起紡成的厚白疊,就是什么海風都吹不透的。”原來李若雪得知蘆眉國四季刮著潮濕的海風,便有心親手給相公縫一件厚實的衣裳。
顧春花捋起袖子,雙手緊抓著白疊布的兩端,用力扯了三下,口中道:“你看,多結實,聽說,多穿兩層,連箭都射不穿呢。”李若雪眼中閃過喜色,道:“真的嗎?”用手撫了撫這白疊,厚實柔軟卻很堅韌,“這白疊倒是很配他呢。”她暗暗想道。
“怎么樣?”顧氏早已諳熟了客商的心理,此刻早已十拿九穩。果然,李若雪淺笑道:“真是好料子,多謝老板娘了。這一匹布我全要了,需銀錢幾許呢?”她右手要去左袖中去取銀錢,竟然想把這一匹布都買下,給趙行德多做幾件,讓箭矢都射不穿。
顧春花一把攔著她的素手,臉沉下來到:“這是送給妹妹的,可別和姐姐見外啊。”她盤算著:“女兒也快長大了,等時機合適,讓她也跟著趙家娘子學些詩詞書畫之類的,也沾沾仙氣兒,現在男人啊,都是越來越貪心不足,討老婆不但要能生養的,模樣兒俏的,還要知書達禮,越是身家高貴的,越是如此。這不,那兩個大家公子,為了這趙家娘子,巴巴兒來店里守著。倒是要好好敲打一番。免得給趙家娘子臊了,再不上門,讓我家蓮兒沾不到仙氣兒。老孫家也是上百年的字號,怎么也要招個稱得起門面的女婿啊。”
李若雪爭不過她,只得將銀錢收了起來,淺淺笑著要把那匹布抱回家中,顧氏卻讓她放下,這整匹布太過沉重,讓店中的伙計稍后給她送到家里去,又說她難得來一次,邀李若雪到鋪子后面坐一坐,孫家的女兒小蓮,侄女兒朱靈烏,都盼著見到這個語可親的趙家娘子。
來到店鋪后堂,剛剛轉過檀木雕福祿壽星坐麒麟的照壁,便聽后堂似乎有人聲議論,“趙行德”三字傳入耳中,李若雪不禁臉色微變,緊閉著嘴唇,隨著顧氏邁步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