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坐下吧。”杜吹角笑道,轉頭對其他幾位爵位與年資都高的十夫長道:“大家覺得,走哪一條道路比較合適?”眾人又湊在一起,分析哪一條道路更像是最近商旅通行過的。
軍議結束后,大部分十夫長都覺得應該走筆直向西去的一條道路,便確定下來,準備明日出。簡騁跟在趙行德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行直,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但是......”看著他欲又止的樣子,趙行德笑了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我也希望所選的這條路是通向且末河的。”
回到隊里,軍士們已經在自埋鍋造飯。“趙隊,趁熱喝吧。”軍士陳永奇給趙德端來一盆醬湯,剛才軍議的時候,趙德貿然出頭提出離開道路的荒唐建議,被老資格的十夫長們修理的事情,已經在軍營里傳開了。有人譏笑,也有人為趙德不平。其實這個提議本應該得到更鄭重的考慮,只因為提出它的人資歷不夠,便被一把抹殺了。
趙德端起熱湯,喝了下去,閉上眼睛,感受著一股暖爐在腹中蒸騰。夏國對長途行軍的補給,幾乎達到了這個時代的極致。每個十人隊帶著四匹馬,兩輛大車,五頭駱駝運輸行軍所需的輜重。除了給牲畜的精料外,軍士攜帶的干糧,有牛羊脂塊,風干硬得像石頭的肉干,壓實的干面團,風干的菜團,乳酪塊,咸醬包。夏國的軍士大都會辨識一些可以食用得野菜,每當條件允許的時候,行軍餐先是將一小塊干面團用熱水化開,做成一鍋很稀的面湯,然后將各種食材投入進去,連同左近收集的野菜一起煮開。這樣的行軍餐,雖然比李若雪素手烹制的差很遠,但至少不難以下咽,而且基本不會拉肚子。
“趙隊,我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陳永奇、劉政、石延、譚炳龍等隊中伙伴圍攏過來,在前段時間的行軍中,趙行德既沒有擺什長的架子,又將隊中事務處置得井井有條,其它幾個軍士,對他慢慢有些心服。每到一處行軍地圖上經緯線穿過的山川、河流、城鎮,趙德都要仔細地用觀天定位儀測定一次,以此來掌握觀天儀的用法,糾正它的誤差。幾個行軍司馬開始還以為他裝腔作勢,直到趙德偶爾跟他們談起,這觀天儀的誤差大概在二十里左右。三個行軍司馬都吃驚不已,十里的定位誤差,在行軍司來說,也是極其罕見的了,非得各種裝置本身調得極準,觀測天象的時刻也拿捏得極準不可。
望著隊里幾個人安慰的目光,趙行德微笑著道:“道理不是人說它是對的,它就是對的。道理只會自己證明自己。”他放下已經喝干的湯盆,敲了敲,笑道:“我也希望一下子找到且末河,提前抵達且末城,說不定還有時間撈點玉石。”
“趙隊,且末真有玉石嗎?”譚炳龍問道,這些天趙行德和眾軍士晚上宿營時,無事閑聊,竟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開始大家還以為他信口胡吹,后來有幾處地方恰好和各人所知道的印證起來,便有些佩服他見識廣博。
“當然了,大家知道于闐美玉,卻不知主要的產地就在且末。”趙行德笑道,隨手用干草將湯盆擦洗干凈,放入行囊,“主要的礦脈定然都已有主,我等只能碰碰運氣。”
夏國的定制,是誰現了礦脈,便有開采權。朝廷只收取礦稅,監督礦藏的開采不得破壞當地的水土。所以在夏國有無數年輕人,習得觀天定位之術后,便背著行囊,在廣漠無垠的西域和漠北四處勘測,一旦現了礦脈,測定了它的位置,便可到丞相府登記,然后在競拍會上賣出去。無數輩人都難以積累的巨額財富,就此到手,刺激得無數年輕人研習觀天定位與找尋礦脈之術,夏國在短短百年間,在西域和漠北所現的各種礦藏,過了從前所有朝代的累積的總和。
晚飯過后,趙行德照例將那具觀天定位儀架設起來。這處驛站在軍用的地圖上,也是標注了經緯的,顯然的十分重要。就要進入沼澤,至少要把出的位置搞清楚。
他打開和觀天儀配套的一個木箱子,一座被絲綢棉布包裹著的擺鐘露了出來,倘若安安穩穩地放著,趙行德相信它每天的誤差定在一秒之內。
正午的時候,趙行德才把它的時間校準,不知道半日的顛簸,這座老爺行軍鐘又抽風了沒有。趙行德苦笑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將行軍鐘搬了出來,注視著鐘面的刻度,現在他已經習慣一個時辰一百二十分鐘的算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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