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帶著辛興宗翻山而逃,因為擔(dān)心馬賊的追殺,兩人不敢沿著官道逃竄。五馬山乃是太行山的余脈,呈南北走向,山勢雖然不高,但這兩位長久以來養(yǎng)尊處優(yōu),還沒有走出四五里地,衣衫被山石和荊棘劃出好些大洞,手腳都磨出了血泡,小腿仿佛灌了鉛似的。“這些刁民,待本官回到汴京,定會兵清剿。”童貫恨恨道。
“大人說的是!”辛興宗有氣無力地附和道,肚子里卻出咕——的一聲,已經(jīng)許久未沾水米了。童貫是天子幸臣,他也為將軍,長久以來,從探路、宿營,乃至備馬整裝這些閑雜事,都是手下做好,兩位老爺根本是考慮都不用的。此刻匆匆出逃,居然忘了攜帶干糧和水。
二人在山間跋涉了整整三個時辰,途中現(xiàn)一株小樹上掛著累累野果,似乎有鹿羊之類野獸啃食的痕跡,二人大喜過望地摘下來好幾枚,誰料一口咬下去,那果子又酸又澀,悔得童貫差點沒把舌頭吐出來。辛興宗倒是吃了兩個果子,但仍然不頂餓。眼看天色將晚,,辛興宗眼前一亮,指著山下一戶草房道:“大人,那里有處人家!”
童貫也將腦袋湊過來,遲疑道:“該不會又是響馬窩吧?”二人相互望了望,對面的臉都鋪滿了灰塵和滄桑,終于下定決心,為了填飽肚子,哪怕是龍?zhí)痘⒀ㄒ惨J一闖。
爬到山下后,二人先趴在草叢里觀察了好半天,終于現(xiàn)這草房里似乎只有一對老農(nóng)夫婦,這才安心地鉆了出來,這回再沒了官威,打躬作揖地討要飯食和水。那老人家倒也和善,見兩個落難之人,讓老伴兒多煮點黍米,先從灶屋舀出一瓢水給兩位。
童貫大口大口地將水灌進肚子里,辛興宗在旁便眼巴巴地望著,直到大人撫著肚子打了個響隔,將空空地葫蘆瓢交出,老人家這才接過去,叫老伴兒再去舀一瓢水出來。
“看二位的形貌,是從山外面來的吧?”老人慈眉善目,笑吟吟道。
“是啊,我二人在官道上遇到了馬賊,千辛萬苦才逃得了性命。”童貫說著說著,眼圈也變紅了,仿佛真的是遭遇強人的行商一般。
“唉!這世道不易啊!”老人家嘆道,“一年前,山賊也還沒這么多。”他頓了一頓,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加重語調(diào)罵道:“都是那該死的奸賊童貫,弄得山外面的都沒了活路,非要跑到山里來。”說完還拍了一下桌子。這老人的手勁特大,砰的一聲,嚇得童貫眼皮子跳了一跳。老人家自己忙笑道:“鄉(xiāng)下人粗魯慣了,客官莫怪。”然后開始絮絮叨叨地罵起了童貫。山民消息特別閉塞,往往被山外的人所不齒,因此這老人家知道山外人聚在一起最多的話題便是罵童貫,為了免得客人無趣,也就興致勃勃地在他二人面前罵了起來。
童貫再不敢暴露了身份,唯唯聽著,臉色陰晴不定,辛興宗也苦著一張臉,暗道:“待我尋到當(dāng)?shù)氐墓俑ㄒ獙⑦@老兩口下獄治罪,若是有子女的,便要他斷子絕孫才好,方能解了公公心頭之恨。”
那老人罵了半天,兩個客人都不搭腔,他自覺有些尷尬,堆笑道:“鄉(xiāng)下人不會待客,兩位官人先坐,我去灶屋里看看,那老婆子做個晚飯也慢吞吞的。”說完便起身出去。這時的農(nóng)舍多用茅草和樹枝,農(nóng)家為了防火,灶屋便單獨而建,與其他房屋隔開。
辛興宗正想開頭安慰,童貫卻先對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跟出去看看,提防這老賊頭做手腳。”
辛興宗當(dāng)即點頭,躡手躡腳地跟在老人家之后,見他走進灶房,便悄悄蹲在門外偷聽,只聽那老人家甕聲甕氣地道:“老婆子,咱家藥耗子的砒霜放在哪兒,快快找出來!”
辛興宗聽得心頭一驚,差點沒一跤跌倒。
他不敢停留,又躡手躡腳地回到屋里,和童貫如是這般一說。童貫一聽,咬牙道:“好狠毒的老山賊。”辛興宗道:“大人,這兩個老家伙沒有氣力,也只敢下毒。先下手為強,讓末將把他們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