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官家皺起了眉頭,參知政事趙質夫秉道:“遼人雖然窮兵黷武,但在遼國人當中,契丹族人原本不占多數,國中除了契丹族之外,尚且有許多其它的部族。近年來契丹人又變本加厲地殘暴不仁,其國內各蠻族也早有不滿,只不過迫于契丹人的積威,不敢起兵反叛而已。近日有遼東女真族完顏部使者到京城,希望我朝從海路援助其糧草甲兵,女真族愿意與我朝結盟抗遼,為我朝扼住契丹人之背。”
趙質夫說完之后,不經意間看了丞相蔡京一眼,他二人雖然在朝堂上相互抗衡,但同屬新黨,在推動大宋北伐收復幽燕的上卻是一致的,而最近遼國腹地的完顏部落希望得到大宋援助之事,趙質夫與蔡京也在不同場合有過試探和溝通。此時蔡京默不作聲,既沒有出支持,卻也沒有做反對之語。
“哦?竟有此事?”趙佑頓感興趣,他素有過目不忘之才,微閉雙目想了片刻,問道:“琉球、日本使者稱,有蠻夷號稱女真者乘小舟過海,沿海流竄,搶掠財貨,劫走男女為奴,沿海居民多有死傷。高麗使者也曾稟告,女真部多次過鴨綠江搶掠糧草。致使這三個藩屬不堪其擾的女真部落,可是與丞相所說的是一回事么?”
“這個么?”丞相趙質夫臉現尷尬之色,他知道北地蠻族都是虎狼之性,可沒想到女真部居然搶到了琉球、日本、高麗這些大宋為數不多的恭敬藩屬頭上,他不敢為完顏部落辯白,只得道:“以微臣年少時出使遼國時所見,女真族部落眾多,這完顏部落只是其中的一個。”
趙佑不滿意地哼了一聲。
這時丞相蔡京方才睜開微微閉合的雙眼,緩緩秉道:“陛下,所謂狄胡蠻夷者,皆人面獸心之輩,此乃人所共知的。趙相雖然對完顏部的劣跡一時失察,但其立意乃是以夷制夷,仍然是可取的。倘若那女真部落不悍勇殘暴,反而不足以為遼人之敵。”
“那以蔡相之見,此事該當如何應對?”對丞相蔡京,皇帝趙佑也保持著一分客氣。
“以老臣之見,契丹與女真,皆是狄夷,我朝雖然支持女真一些軍械糧草,卻要防著這女真族坐大,以至于驅虎吞狼,餓虎還貪心不足,反害了我朝自身。”蔡京緩緩道,“如今之計,以糧草軍械援女真,亦是以糧草軍械制女真,每當女真部族與契丹相爭占據上風時,我朝便斷了接濟,使其不能乘勝壯大。反之則加倍接濟,如此一來,我朝可以坐視此兩種狄夷自相攻戰,耗其元氣。那女真族在遼國的東京道,假若戰事綿延擴大,遼朝疲于應付東北方向,必然導致南京道幽燕空虛,到那時,便是我朝經略幽燕的時機了。”
蔡京說到此處,趙佑方才贊道:“蔡相真是謀國之策。”又問道,“孫子兵法曰,十萬之師出,日費千金。若是朕有意北伐幽燕,需要準備多少錢糧?”
樞密副使李邦彥看出趙佑的心意,拱手道:“錢糧的事情陛下無擔心,朝廷禁軍八十三萬,雖然平時養兵的費用高達七千萬余貫,但因為都是募兵,就算不打仗,所需糧草、四時犒賞也不能斷,打仗最多耗費些軍械。”他頓了一頓,見趙佑微微點頭,放下心來,笑道:“朝廷養兵千日,若是不打仗,反而是靡費錢糧的冗兵了。”
李邦彥的語調頗為輕佻,趙質夫的眉頭微微一皺,但他深知官家總想開創一個盛世局面,早有北伐西征之意,再撞上契丹使者忤逆了官家,此怕是一心想要懲戒一下契丹人的,但官家行事,向來重大略而輕細微,趙質夫便出提醒道:“河北行營養兵及戍守之費現今為兩千余萬貫,若是兩國交兵,河北軍費只怕要增加一倍不止。”
然而,增加兩千萬貫軍費尚在趙佑心里可以承受的范圍,單單建造白玉宮所費錢糧便不止于此,三司使雖然常常都說入不敷出,但東南財賦之地,只需再加一次稅,錢糧就出來了。于是,趙佑沉吟著又問樞密使王甫道:“既然契丹人常懷不軌之心,若是王師先制人,北伐幽燕,河北行營可堪一戰?”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