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之下,才叫不醒一個睡著的人,”王小花笑著說道,“那就是這個人在裝睡。”
“所以,要讓露娘不見楊氏,便要讓她心中有鬼,不敢見以及害怕見楊氏,”王小花瞥了眼對面若有所思的黃湯,“露娘這等人什么時候才不敢見那楊氏?”
“你這般強行攔著的手段再厲害都是不如她自己主動避而不見的。”王小花說到這里,忽地笑了,“這般主動往自己喉嚨里咽石頭的,那‘有石入口,有口難’八個字自然能應驗的更準!”
“因為她會自己主動配合我等的一舉一動。”黃湯恍然,點頭對面前的王小花說道,“老夫承認你這話確實點醒了老夫,也給老夫指明了一條路,只是不知要如何做才能叫她對楊氏等人避而不見?”
“讓她也懷個鬼胎便成了!”王小花說道。“露娘這耗子精眼下敢這般悠閑的在迷途巷里等著天上砸餡餅是因為她不急,畢竟還有老大夫你這‘鬼胎之父’背后撐著她,那慈幼堂的錢,她也還能領……”
既說到慈幼堂了,瞥了眼女孩子案幾上扁扁的荷包,黃湯突地插話,問她:“你怎的不去慈幼堂領銀錢?”
那恩情賬既是看心情給的,自也同心情有關。看著眼前主動問她話的黃湯,王小花笑了:“我省得了,多謝老大夫!”
既然露娘這耗子精都能從黃湯這里領到銀錢,她當然也能。畢竟同是走的那去世姑母的賬嘛!
看著眼前手松的很,比老虎大方了不知多少倍的陳年黃湯水,王小花心中感慨不已:早說露娘與那花魁娘子這等人運氣實在是好了,能碰上這有一技在身,且當真大方的老大夫真是她們的運氣了。
當年,她若是碰到的是這老大夫,而不是老虎,日子當是極好過的。賭徒嘛!想到賭場里那些賭贏之后走出來的賭徒總是那般大方,請客吃飯什么的半點不在意。大抵是錢來的太過容易了,手自然松,尤其面前還是個有一技傍身,一直不愁錢的賭徒,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在銀錢之上自然不會太難過的。
同樣唏噓不已的還有面前這陳年黃湯水,自己這么多年接濟的怎的不是這王小花而是露娘這等耗子精?若是接濟的王小花,也不用急著求回本了,因為那銀錢定然早回本了。
“你那將軍真是好運氣!找到的是千里馬,老夫費勁心力駕馭的卻是只耗子精!”黃湯唏噓了片刻之后,看向王小花,“若是換一換,就好了!”
若是換一換?想到習慣了將人榨干的老虎對上的若是只怎么都榨不出油水的耗子精,王小花忍不住笑了:“若當真如此……那便有意思了!”只是雖笑了兩聲,可一想到自己當年是如何被將軍買走的,王小花還是搖了搖頭,坦,“可將軍那一雙眼……實在不好騙的,露娘那些伎倆也好,還是看家本領也罷……都是騙不過將軍的。”
一只會將自己偽裝成雀兒的老虎,露娘那些伎倆當然沒用。至于露娘那看家本領——心懷鬼胎,對上管大小惡鬼的活閻王,自也沒什么用處。
所以,露娘若是碰上了將軍,那才是真正倒霉了!碰上面前這稀里糊涂的陳年黃湯水,才是大運氣啊!
看著面前這碗昏昏沉沉的陳年黃湯水,王小花唏噓了一聲之后,忽地問起了面前的黃湯:“老大夫,你這些年……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救的人當不少吧!”她認真的說道,“畢竟這般響亮的聲名,不管是不是出自本心,總是救了不少人的。”
看面前的王小花突然認真起來的神色,黃湯怔了一怔,半晌之后,方才說道:“是又如何?”
“我在算一筆因果賬。”王小花說道,“看老大夫你這些年是救的人多還是害得人多。”
黃湯一怔,想到前段時日的‘孟家小子’,眼神閃了閃,頓了片刻之后,才道:“當是救的人更多些。”
“那眼下可還在救人?”王小花又問黃湯。
想到這些時日自己的稱病不診,黃湯坦:“近些時日少了些。”
“如此啊……那小女給老大夫一個忠告!”王小花看著面前稀里糊涂的陳年黃湯水,忍不住嘆了口氣,“老大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這老天賞的飯碗,還是莫停的好!”
“若不然,按小女這筆因果賬的算法,老大夫一旦停了救人,那先前害得人,那危害是一直在的,此是惡,若是那治病的善停了,老大夫做的惡大過善了,那老天給的好東西,譬如這般好的身子骨,這般好的天賦遲早便有收回的一日。”王小花認真的說道,“大道至簡,這就是我明白的道理。”
所以,自己這老天給的飯碗她是不肯停的,這老大夫的飯碗……她也不希望他停。因為說著說著,她突然發現,這老大夫的天賜飯碗或許會有大用處也說不定。
想到面前這稀里糊涂的陳年黃湯還是老虎介紹給她的,王小花垂下眼瞼,遮住了眼底的光芒:也不知往后,老虎會不會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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