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既是想用這老大夫的天賜飯碗了,王小花自是要勸誡起這老大夫了。
那些同溫明棠在茶樓里感慨的因果賬,她不介意再同面前的老大夫說上一說的。既連溫小娘子這等人都能說服,更別提面前的老大夫了。
想到那茶樓里溫小娘子慧眼如炬的點破她是個比露娘她們更厲害的籠中雀,王小花笑了笑,露娘那舌燦如蓮花的本事她其實很早就會了。所以才感慨溫小娘子真聰明啊,一眼就看破她的本質了呢!
也正是因為看著露娘身上種種委實太熟悉不過的氣息,她才能這般一張口就將露娘身上的每一層皮都不拖泥帶水、干脆利落的撕扯下來。
是誰說的騙人的女子定要語氣幽幽,帶著那難魅惑的將‘蠱惑人心’四個字寫在腦門上的?這般模樣的對梁衍那等傻的,或者色令智昏的有用,對于旁人卻是半點用處都沒有的。
騙人既然可以語氣幽幽,自也可以天真、單純,不諳世事的,而更精進一些,對付那些真正厲害之人,則是聰明卻又不讓人討厭的,讓人生出面前之人真是靈氣十足卻又讓人心生憐憫之感的,譬如對面前的黃湯老大夫,就是如此。
所以,她是當真感謝將軍啊!誰說千里馬定要被伯樂相中的?君不見,千里馬也可以自己尋‘主’的。當然,這‘主’或許僅僅只是名義上的而已。
面前這稀里糊涂的老大夫真真是越看越叫她滿意!
所以,換一換多好啊!
既然老虎可以是那雀兒,那千里馬為什么不可以呢?
露娘也好,還是那花魁娘子她們也罷,這些耗子精的運氣是真的好呢!尋常人哪里來的那么好的運氣?所以,哪怕是這群耗子精浪費的,丟掉的運氣,在她與溫小娘子看來都是了不得的好東西呢!
這群耗子精真是暴殄天物啊!看著面前稀里糊涂的老大夫,王小花心里不住感慨。
既然同老虎共生了這么多年,她這千里馬當然不止會自己尋‘主’了,也會自己捕獵的。
真是好個稀里糊涂的老大夫,好一條大魚啊!
這碗稀里糊涂,懷了個鬼胎在身上的陳年黃湯水,露娘這等人既然能牽著鼻子走,她這溫小娘子親口所的‘比露娘她們更厲害的’自也能了。
看著自己話題岔到哪里,便跟著自己走到哪里,先時還會打斷自己‘那只是個話本子’,試圖搶奪二人之間談話掌控之權的陳年黃湯水此時已全然忘了要打斷自己這件事了,而是跟著自己一道認真算起了因果賬。
那些被溫小娘子都點頭首肯的因果賬,這老大夫……尤其還是心懷鬼胎的老大夫定是會認得。
畢竟,那花魁娘子就是個現成的,擺在面前活生生的因果賬啊!真是不想讓人注意都難。
“那溫秀棠活該,老夫早就發現了!”黃湯唏噓了一聲,捋了捋須,對面前的王小花說起了心里話,“實不相瞞,這些時日老夫一直混沌如墜夢中,惶惑不已,心中戰戰兢兢,又心存僥幸,不知自己為何做了這么多事卻身子骨依舊這般健朗的,眼下……卻是倏地明白過來為什么老夫身子骨這般健朗了。原來,竟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行的善大過了惡嗎?”
“英雄不問出處,做事自也莫問緣由。”王小花笑著點頭,語氣真誠的說道,“老大夫救的人多,行的善多,老天自也要給你這幅好身子骨了。”
“俗話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王小花看著面前唏噓不已的黃湯,一雙眼笑的宛若月牙一般,“老大夫這老天賞的飯碗莫要荒廢便是。”說到這里,女孩子頓了一頓,目光又落到了面前黃湯手腕上戴著的那串佛珠之上,“佛祖也在看著呢!”
“你這些話真是醍醐灌頂啊!”面前曾顯示出瘋狂賭徒本相的老大夫表面披著的那層人皮再次聚攏合起,還是那個仙風道骨的老大夫模樣,他點了點頭,說道,“今日同你這一番閑聊,老夫總算是清醒過來了!”說到這里,復又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子,感慨道,“那田家老大運氣真好啊!若是換一換就好了。”
清醒過來?不,離清醒還早著呢!面前這個依舊是那碗一醉多年的陳年黃湯水!王小花心道:不過不妨事,因為如此……這稀里糊涂的老大夫的鼻子才好牽呢!
比起一直渾渾噩噩的,似老大夫眼下這般明明糊涂混沌,卻自以為清醒的才是真正難以喚醒的。
就似說謊騙人,比起一張口全是假話,那真話中摻雜了一兩句假話,假話中摻了一兩句真話才是最厲害、最不易辨出的謊話。
所以她既可以是比露娘她們更厲害的雀兒,又可以同溫小娘子那般相似。
這般一想,又想到這老大夫這么多年雖然渾渾噩噩的,糊涂的厲害,卻又是一直在做活的,不曾歇息過,認真照顧著子孫后輩,認真的供奉著耗子精,真就似一頭勤勤懇懇的老黃牛一般。
當然,這碗陳年黃湯同尋常勤勤懇懇的老黃牛還是不同的,這老黃牛也是作惡的,所以,這是一只稀里糊涂,卻又勤懇的老黃牛。
這么大一只勤懇又糊涂的老黃牛,自是只要撞見,就是天大的運氣了!因為……太容易牽著他的鼻子走了。
所以,才叫人一看,便想著拽回自己家里來啊!一想到她王小花往后也是家里有頭老黃牛的人了,王小花心里便生出了一股難的愉悅之感!這般走在路上撿到牛的好運氣,不管怎的說,她都是會好好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