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若想辯解‘不應該啊!那連橋踏板水沖不塌的,明明不該斷開這退路’的話,那需得拿出證據來!”黃湯說到這里,瞥向咬著唇,一不發,神情凝重的‘烏眼青’,知曉他將自己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烙印在了心里,遂又道,“可原本事必躬親的他將事情交給那些才接觸《魯班秘要》沒幾日的學徒了,哪怕學徒再三表示自己檢查過了,可一個才學了幾日《魯班秘要》的學徒的話,哪怕是真話,可他這個人卻是沒有工匠大師本人的份量重的,那辯駁……自也沒人會信,所以……解釋不清了。即便不是交給學徒,而是交給底下快要出師的徒弟也不行。因為除了他們自己,哪怕是快要出師的徒弟,誰也沒有工匠大師自己這般大的份量。出口辯駁的話語份量足夠重,能引來旁人認真徹查,而是一語定罪!誰叫他們忘了本分,不珍惜自己這來之不易的成名,不珍惜這難得的天賦呢?”
‘烏眼青’聽到這里,喃喃道:“我想起聚寶盆那件事了,孟家那小子那般天賦……卻不珍惜,以至于被人設局下了套,也稀里糊涂的,連是不是自己弄錯的藥方都解釋不清了。”
黃湯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所以,定要注意醫館里的事,一旦出了事,覆水難收,這好不容易攢出的招牌……一旦砸了,就徹底完了!”
‘烏眼青’點頭,看著這幾日突然教了他不少東西的黃湯,抹了抹眼角不自覺流出的眼淚“嗯”了一聲。
“做事設局之人……可不會管一同框入其中的有沒有無辜之人的,最好的辦法,便是不要被框入其中,亦不要被人拿捏到把柄。”黃湯說到這里,頓了頓,又道,“雷劫之下是寸草不生的,不會管那被劈死的草是不是無辜的。”
……
……
一頓功夫菜的午食注定要吃上許久了,原先童正估摸著他父子到衙門的時辰是未時過半,可未時過半時,他父子卻依舊還留在酒樓之中。
只要有錢,不止能在酒樓之中吃午食,還能吃點心,吃暮食,甚至想要過夜也不是不行。
當然,今日他父子既抱著賬簿出來了,那定是要去府衙的。所以吃暮食,過夜什么的就算了,不過點心還是能吃上一吃的。
“沒想到啊!”童正瞥了眼酒樓伙計端上來的點心,嬉笑了一聲之后,說道,“這雨一下,倒叫我父子吃上點心了。”說著,還伸手捏了一只盤中的點心送入口中細細品了起來。
童不韋卻是瞥了他一眼,沒有吃點心的心思,只是轉頭看向那漂泊大雨,喃喃:“下雨天,留客天。天要留我,可見,是要出點什么事了。”
還是這般神神叨叨的話!童正笑著接話道:“怎么?你還能算準這大雨不成?”
“我是沒這本事的,但我知道欽天監有人若是想算準的話,是有這本事的。”童不韋站在窗口,任憑那凌厲張狂的雨霧爭先恐后的砸向自己,待自己整張臉都被雨霧砸濕之后,方才喃喃道,“我父子二人今日這一出刻意拖延的舉動……好似又成了死的了。”
“哦?”正就著茶水吃點心的童正聞先是一愣,而后笑了,饒有興致的說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我今日這一番舉動又被那位大人算到了?”
童不韋點頭,出口的聲音與他面上的神情一般木然:“所以,你我二人還在棋盤之上,掙脫不得。”
“那還真是厲害啊!”童正撫掌笑道,“果真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雷霆手段啊!”語氣還是那般滿是欽佩。
童不韋卻沒有回頭,只是對著那朦朧的雨霧看了許久之后,方才喃喃道:“看來胡八他們……真的要死了!”頓了頓,又道,“那位大人……也果然給我指了條活路!”說著不等正在就著茶水吃點心的童正說話,當即喊了聲“來人!”
守在門外的伙計聞立時走了進來,問道:“貴客有何吩咐?”
這父子兩人今日在他這里吃的這一頓飯,頂的上尋常百姓吃上好幾年的飯了,很多菜更是連碰都不碰,才端上便撤了下去,可見并不是當真想吃,只是習慣了那擺滿食案的一日三餐罷了,這等花錢如流水的貴客……自是貴到不能再貴的貴客了。
貴客沒有提要將那沒吃完的點心什么的帶回去這種‘儉樸過日子’的話,而是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道:“給我等兩把傘,我等眼下就要走!”
雖然有些詫異這兩個先時等得起那慢燉的功夫菜,一副根本不在意時間,手頭的時間多到沒處扔的貴客怎的突然急了,時間不夠用了,要傘了,任憑外頭那么大的雨也要急急忙忙趕路了,不過看在那隨手拋出的大錠銀子的面子上,伙計卻是知曉不能多問的,將兩人交待下來的事辦了便是。
是以伙計立時“誒!”了一聲,轉身就要去辦,卻未成想還未走兩步,又被那年長的老爺出聲叫住了:“不止要傘,我還要馬車!”那老爺說著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沓賬本,說道,“我的賬本不能濕!勞煩準備油布,將我的賬本包裹起來!”說著又自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再次叮囑道,“記住!不能有失!”
這銀票一出,自然讓人無法拒絕,什么要求都肯滿足他二人的。
伙計聞立時應“是”,不多時,便同酒樓的東家一道帶著油紙物事過來了,甚至還帶上了一只食盒,道這種事他們先時有過經驗的,將油紙包裹的賬本放在那食盒里,更能保證賬本不會被雨水淋濕了。
看著這酒樓東家帶來的食盒,雖是意料之外的事物,不過……童不韋看著那食盒,眼底的情緒突地變得復雜了起來,頓了半晌之后,方才喃喃道:“賬本放這里頭,還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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