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點頭,正要轉身繼續做事,卻又被溫明棠叫住了。
面對轉身向自己望來的湯圓,溫明棠遲疑了一刻,還是說道:“外頭騙人的人多得很,湯圓且記住了,多數時候,銀錢沒有切切實實到手之前,莫要相信旁人的任何空口無憑的許諾!”
湯圓聞,立時點頭說道:“嗯,我省得,就似那總說漂亮話的,林少卿說的那個’畫餅‘的童大善人一般!”
溫明棠點頭,笑道:“對!要知道,小食也是要花錢買的!”
一想到那些只進不出,恍若進了狗肚子里一般,石沉大海不回應的小食,湯圓扁了扁嘴巴,湊上前來對溫明棠說道:“我瞧著那內務衙門的門房拿著我等送的小食在那里嗤笑的樣子,其實早發覺他想多騙些小食吃了!”
一旁到公廚里來泡枸杞茶水的紀采買聽到小丫頭這話,忍不住笑了,卻是搖頭,沒有說出實話來。
小丫頭還是機靈的,沒有木訥到看不出對方’想要好處‘的心思,只是面對對方具體想要的好處時,想象到底是淺了。
事實是對方想要的哪里只是這點小食?而分明是想要掰開那糕點,看到包裹在里頭的一粒粒金花生、金瓜子。
那門房貪得很呢!紀采買心道。湯圓之所以想不到這一茬,還是因為心思簡單又單純了些,又或者說本性并不貪婪,日常見到的請人跑腿給的都是些吃食,且自己日常送人的也皆是些吃食,完全想不到這一茬而已。
面對那等送禮求人走后門辦事的,一記’暗示‘一個準的,就是因為日常便是送’金花生‘、‘金瓜子’來辦事的,才如此看得懂而已,若是當真送了禮事情也沒辦成,便也只好自認倒霉,認下這個虧就此作罷了。
所謂的“上道”二字還真真是有意思的緊!送禮求辦事的賭自己一番禮砸下去,事情能辦成,辦事的賭一個收了禮,事情能辦了,那中間傳話的門房賭一個兩方這樁送禮辦事的買賣能做成。
真真是看來看去都在賭,若是事情辦成了,自是這一樁賭贏了,算是暫時皆大歡喜了。對!只能算是暫時的,待到哪一日那收禮辦事的不再做主了,或者出了什么岔子要下大獄了,便要做好這送進去的禮宛如打了水漂一般盡數沉了底的覺悟了。
又是因為走的不是什么正經路數,什么時候事情就要黃了,得了好處時才發狠似的尋各種各樣的辦法來“收回”自己投入的“禮錢”,上行下效的,自是一片烏煙瘴氣,難看的很。
“待這事情什么時候辦妥了,往后興許也不用再同那些人打交道了。”溫明棠說著,轉向湯圓,小聲道,“銀錢是辛勞所得,這等空口許諾的好處不值得我等將辛勞所得的銀錢丟進去。”
“我省得呢!”湯圓聞朝溫明棠擠了擠眼,小聲道,“我同阿丙都在認真攢銀錢呢!該花的花,不該花的卻也不能亂花。”
溫明棠點頭“嗯”了一聲,又道:“這里頭的水深得很,咱們不會游泳的就莫要胡亂下水了,要知道淹死的多是精通水性的老手!”
湯圓再次點頭,雖說那一日楚漢相爭與紅袍的故事并未完全聽懂,卻還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這一茬,說道:“那項王定是個十分精通水性的老手,且誰都精通不過他去,可到了最后不也烏江自刎了?我懂的。”
雖是依舊懵懵懂懂的不明世事,可說出的話卻是有道理的,溫明棠點頭,再次說道:“確實哪怕是這等誰都精通不過他去的老手,也會有力竭的時候,比之那等力竭而亡,走的那般不體面的人生末途,生性高傲的英雄選擇了烏江自刎。因為力竭而亡是可以預見到的結局。”
湯圓點頭“嗯”了一聲,才拿過雜役洗完的春筍正要開始切筍,卻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湊到溫明棠身邊,小聲道:“其實昨日一大早阿丙二哥便來尋過我同阿丙的,說是能勸阿丙爹娘接受我,叫我二人的事在他爹娘那里過了明路。卻……卻要問我同阿丙借筆銀錢,說什么想開個鋪子做營生發財什么的。”
溫明棠才拿起菜刀的手一頓,那廂泡完枸杞水待要離開的紀采買也停了下來,看向湯圓,以及走進來的阿丙。
比起湯圓到底是不大好意思說阿丙家人的不是,作為自己人的阿丙倒是沒有這個顧慮了。
也是直到事情當真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才真正體會到了為何趙司膳那般聰慧之人也不好意思明著開口說張采買家里人的不是了。
“我說我二人只是衙門里做菜的廚子,哪里來的銀錢。二哥又問我撫恤銀錢的事,我二人又沒拿到那筆銀錢,二哥一聽我二人沒拿到那筆銀錢,自是也無法了,也不再提讓爹娘接受我二人之事的事了。”阿丙說到這里,沒好氣的搖了搖頭,嘟囔道,“我還當他真是出于兄弟感情幫我二人呢,卻原來是打上銀錢的主意了,誒!”
一席話聽的紀采買也跟著笑了,不過也是知曉阿丙家里的狀況的,阿丙家同隔壁國子監主廚姜師傅家里算是遠親,他那二哥便在隔壁國子監里當雜役。
“他怎的好端端的突然想開鋪子了?”紀采買想起阿丙那個二哥,朝溫明棠搖了搖頭,交換了一記眼色之后,說道,“我記得你二哥做雜役都不算頂勤快的那等人,跟關嫂子似的,有時候忙起來嘴上喊累比誰喊的都大聲。開鋪子這種事辛苦的很,要操心的事也多,怎的突然不想做雜役,想開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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