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見你,不是來聽這些不由衷的廢話。”
周瑜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郭司徒,愛惜你的才華。特命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他伸出手,拍了拍黃權的肩膀,那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吧,黃大人。我帶你去見見,你的一些‘老朋友’。”
黃權心中一凜,不明所以,只能僵硬地跟在周瑜身后,走出了府衙。
周瑜并未帶他去別處,而是直接去了墊江城。
當黃權站在墊江的城樓上,看著下方校場中,那些被收編的原益州守軍,正在江東軍官的喝罵下,滿頭大汗地操演陣列時,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這些兵卒,都曾是他的袍澤。
可現在,他們換了主人,精神面貌竟比在劉璋麾下時,強了不止一籌!
“黃大人,你看,我江東的練兵之法,如何?”周瑜的聲音,在旁邊悠悠響起。
黃權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得不承認,江東軍,是當世強軍。
接著,周瑜又帶他去見了幾個主動投降的墊江官吏。
這些人一見黃權,非但沒有半分愧色,反而像見了親人般,滿臉堆笑地圍了上來。
“哎呀!黃大人!您可算來了!”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縣丞,一把拉住黃權的袖子。
“黃大人,我跟您說,這江東軍,真是仁義之師!入城后秋毫無犯,還給我們減了三年賦稅!郭司徒真是活菩薩啊!”
另一個腦滿腸肥的豪強唾沫橫飛:“是啊是啊!跟著郭司徒,可比守著劉璋那個窩囊廢強多了!
他懂什么?就知道聽歌看舞!這益州,早該換個主人了!”
“黃大人,您也別猶豫了!良禽擇木而棲!趕緊降了吧,跟著郭司徒,才有前途啊!”
一句句誅心之,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進黃權的心窩。
他看著這些他曾想用生命去守護的益州士人,看著他們諂媚無恥的嘴臉,
他第一次,對自己堅守的東西,產生了懷疑。
我守護的,就是這樣一群人?
我堅持的忠義,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笑話?
黃權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身體都有些搖搖欲墜。
周瑜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冷笑。
火候,差不多了。
“黃大人,身體不適?”周瑜“關切”地問。
“沒……沒事。”黃權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那就好。”周瑜點點頭,“走吧,我再帶你去見一個人。”
這一次,他們來到了臨江關。
關隘雖已修復,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焦糊味,墻壁上處處可見火燒煙熏的痕跡。
在關隘深處的牢房里,黃權見到了李嚴。
此刻的李嚴,哪還有半點“寧死不屈”的豪氣。
他身穿囚服,披頭散發,形容枯槁,一見到黃權,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黃大人!救我!救我啊!”
黃權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正方,你……你怎會在此?”
“我……我降了。”李嚴滿臉羞愧與恐懼,聲音都在顫抖。
“你降了?”黃權如遭雷擊,后退一步。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個放“從我尸體上踏過去”的李嚴,竟然會投降!
“我沒辦法啊!”李嚴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將太史慈如何飛奪雄關的經過,嘶吼著說了出來。
“……他們不是人!他們是從天上飛下來的魔鬼!一把火,就燒光了我的糧草!然后前后夾擊……我根本擋不住啊!”
“黃大人,那太史慈,簡直就是天神下凡!我們贏不了的!益州完了!我們斗不過郭獨射的!”
李嚴的哭喊,在陰暗的牢房里回蕩,也像一記記重錘,狠狠敲在黃權的心上。
連李嚴都降了。
連臨江關這等天險,都如此不堪一擊。
益州,真的還有希望嗎?
他所堅持的忠誠,除了給自己換來一個愚蠢的陪葬品下場,還有任何意義嗎?
黃權的信念,第一次,發生了劇烈的動搖。
周瑜站在牢房外,靜靜地聽著,俊美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看著黃權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如同在欣賞一件即將破碎的精美瓷器。
司徒大人的誅心之計,成了。
接下來,是時候帶他去見,真正的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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