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奇道:“怎地說起此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況房家這樣“一門兩國公”的頂級權貴之家?自小妹房秀珠尚未及笄之時便被媒婆踏破了門檻,這兩年求親者更是猶如過江之鯽。
而房俊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再等等”,什么“女兒太早出嫁閱歷全無難免受夫家之氣”、“過早生產(chǎn)對身體有害無益”、“女人做閨女的時候最尊貴、放在家中多養(yǎng)幾年”……諸如此類頗多借口。
現(xiàn)在卻冷不丁談論起小妹婚事,難免讓她意外。
房俊喝了口參湯,遂說起之前在韓王府中大姐之辭……
罷,他看向父親:“父親以為蔣王如何?”
坊市之間多有傳揚房玄齡“懼內”,事實上盧氏確實強勢,但涉及家中大事還得房玄齡做主……
房玄齡略作斟酌,遲疑道:“按說蔣王確實不錯,早年身為皇子雖有紈绔之氣卻舉止皆有分寸,既不似蜀王那般暴躁乖戾,亦不似齊王那般恣無忌憚,這些年更是愈發(fā)穩(wěn)重,但蔣王即將出海就藩,若秀珠嫁過去必然隨其出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返本土。”
作為家中最小的閨女,房玄齡亦是寵慣溺愛、如珍似寶,怎忍心將來隨同蔣王出海就藩、天各一方?
房俊不以為然:“這一點倒是勿需牽掛,蔣王就藩之地我已有所斟酌,必然是沿海之處,只需向陛下諫就可確定,屆時有水師通航往來便利,想回就回、想走就走。況且天家禮儀繁瑣、規(guī)矩眾多,大姐即便就在長安,可一年到頭又能回幾次家?”
親王妃的地位自是不比宮內妃嬪,但規(guī)矩、禮儀卻并未減少,等閑很難見到外客,更遑論離開府邸。
房玄齡點點頭,不過并未做出決斷,而是反問:“你覺得呢?”
時至今日,他早已不將這個次子單純的當做兒子看待,而是用一種頗為復雜的心情予以尊重,很多事情都會詢問、在意房俊的意見。
房俊則說道:“還是看看小妹的心意吧。”
房玄齡頷首,房俊便吩咐侍女去看看房小妹是否入睡,若尚未入睡便喊過來。
未幾,披著一件狐裘、粉雕玉琢的房秀珠腳步輕快的進了書房,向父兄、母親見禮之后乖巧坐在母親旁邊,秀眸閃閃,好奇問道:“這么晚叫我過來什么事?”
盧氏拉著她的手,將蔣王有意求親一事低聲說了。
房秀珠秀面微紅,垂下螓首。
房俊溫道:“婚姻大事攸關一生之福祉,且不管李惲之身份,只問你自己心中是否鐘意此人愿意與他共度余生。你若不愿,莫說區(qū)區(qū)一個蔣王,‘四大天王’來了也不行!”
盧氏不滿,先訓斥一句:“好好說話,莫要褻瀆神明!”
繼而又道:“你就挨個寵著吧,既寵大姐、更寵小妹,瞧瞧你大姐現(xiàn)在何等飛揚跋扈,整個韓王府上上下下說一不二,我都看不過眼!現(xiàn)在又慣著小妹,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哪里有她自己做主的份兒?”
只要想想大閨女如今在韓王府那等頤指氣使的囂張氣焰,便可見將來小閨女在夫家大抵也是如此,盧氏便忍不住頭疼。
她雖強勢,但家中大事素來由房玄齡做主,分得清輕重,自己兩個閨女卻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如今不少權貴人家都嘲笑房家“家學淵源”,連帶著她的名聲都壞了……
房俊自是不會反駁母親說的話,喝了一口參湯,瞧見小妹正偷偷看他,遂挑了一下眉毛,給了一個“萬事有我給你做主”的眼神。
房秀珠便掩唇笑起來,心里甜絲絲、美滋滋的。
滿天下的權貴、貴戚、門閥,哪一個的女兒不是用來交好盟友、換取資源的“貨物”?只要聯(lián)姻可獲取家族需要的禮儀,莫說未來夫婿之人品了,即便是瘸子、聾子、瞎子,照嫁不誤。
哪里有人家會問閨女一句“喜不喜歡”?
這種受寵的感受如同無邊溫水一般將她包裹,渾身上下暖洋洋的無比受用。
但受用歸受用,她卻素來識大體、知進退。
抿了抿嘴唇,眼眸低垂、秀面微紅,輕聲道:“婚姻大事,自請父兄做主便好,至于蔣王殿下……也還可以。”
房俊不滿:“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還可以’是什么意思?”
房秀珠愈發(fā)臉紅羞澀,撒嬌道:“還可以就是還可以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