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記得之前飯盒就在旁邊的一個貨架上啊,咋今兒就是沒找到呢?
他翻了好一會兒才從旁邊的木箱子找到,開口抱怨道:
“也不知道是那個棒槌,把飯盒放箱子也不說一聲。”
抱怨完他才拿著東西回到科長的辦公室。
兩套嶄新的深藍色勞動布工裝疊得整整齊齊,兩副厚實的帆布手套,還有一個沉甸甸的鋁制飯盒。
他把東西放在張友海科長的辦公桌上:
“科長,東西齊了。”
張友海點點頭:“嗯!辛苦了小吳!你去忙吧!”
“好勒!”得到張友海點頭示意后,小吳便退了出去。
張友海親手把這些東西交到何衛國手里,語氣帶著老同志的叮囑:
“衛國啊,東西拿好。尤其是這飯盒,”
他點了點那個鋁盒子:
“回去記得在顯眼地方刻上名字。咱們廠食堂人多,不打記號,回頭拿錯了或者丟了,找都沒處找去。”
這話說得很實在,也是這年月工人間的常識。
何衛國雙手接過,感受到工裝布料的厚實和飯盒的冰涼,誠懇道謝:
“明白,謝謝張科長提醒!您費心了!”
張友海笑著擺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
“我這還有點報表要趕,就不陪你過去了。”
他這話既是實情,也是分寸,一個行政科長陪著新司機去報到,確實過了。
王文生適時接話:“行,老張你忙你的。”
“衛國,跟我走,運輸隊就在后頭倉庫區。”
他深知官場分寸,自己人事科長送人過去,既體現重視又不算太逾矩。
兩人很快離開行政科。
穿過堆滿木箱和麻袋的廠區小道,空氣里混雜著面粉、油脂和淡淡的機油味。
繞過兩排高大的紅磚倉庫,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的水泥硬化地面出現在眼前,這里就是運輸隊的停車場兼維修場。
場地上停著七八輛墨綠色的卡車,車頭方正,棱角分明,正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蘇聯嘎斯。
這些車大多風塵仆仆,不少車身上能看到修補的痕跡和隱約的彈坑焊疤,顯然是經歷過戰火洗禮的。
幾輛車敞著引擎蓋,露出里面結構相對簡單的機械內臟。
場邊堆放著輪胎、篷布和一些維修工具,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汽油、柴油和機油混合的味道。
剛走進場地,就聽見一陣中氣十足的咆哮:
“蠢驢!你腦子讓門擠了?化油器這么洗能干凈?浮子室油針位置調了嗎?眼珠子長后腦勺上了?”
“教八百遍了還不會!就你這豬腦子還想當司機?趁早給老子滾去扛大包!”
只見一個四十多歲、身材魁梧的漢子,穿著沾滿油污的藍色工裝,正叉著腰,對著一個蹲在引擎蓋前、漲紅著臉的年輕學徒破口大罵。
這漢子滿臉絡腮胡,濃眉倒豎,手臂肌肉虬結,顯然是常年跟鐵疙瘩較勁練出來的。
王文生見狀,揚聲喊道:
“文隊長!這大清早的,火氣夠旺的啊!隔著二里地都聽見你罵街了!”
那魁梧漢子,是運輸隊長文鐵柱。
這會兒聞聲轉過頭來,臉上怒氣未消,看清是王文生,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王科長?你是不知道!這幾個學徒蠢的……我都不知道教了多少次了!”
“修個破化油器都搞不明白,這要是在半道兒上趴窩了,耽誤了廠里的任務,誰擔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