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個生存題。
她深吸一口氣,也默默地坐了下來,學著秦東揚的樣子,開始往嘴里塞東西。
味同嚼蠟。
粗糙的窩窩頭劃過發炎的喉嚨,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強忍著,逼著自己吞咽下去。
童志軍看著他們兩人,眼眶莫名地有些發紅。
他最終還是動了。
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起了那個似乎有千斤重的窩窩頭。
張大海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昏黃的燈火下,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復雜的情緒。
有心疼,有愧疚,還有一絲敬佩。
他看著這三個從大城市來的金疙瘩,就這么面不改色地啃著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下咽的食物,心里很不是滋味。
煙鍋里的火星明滅不定,映著他渾濁的眼。
“娃子們……”他終于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厲害,“是俺們這地方對不住你們。”
“你們辛辛苦苦,大老遠地從南方跑到咱們這窮山溝來,給鄉親們看病,俺們……俺們卻連一頓像樣的飯都管不起?!?
“讓你們跟著俺們一起吃糠咽菜,俺這張老臉,臊得慌?。 ?
說著,一個七尺高的漢子,一個上過戰場、流過血的退伍老兵,眼圈竟也有些紅了。
童志軍啃著窩窩頭,動作一頓,心里那股憋屈和麻木,瞬間被一種更酸澀的情緒所取代。
他想說點什么,可喉嚨堵得厲害。
鄭曉麗也停下了筷子,抬頭看著張大海,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張大爺。”
秦東揚咽下嘴里的食物,平靜地開口了。
他抬起頭,目光在昏暗的燈光下,清亮得驚人:“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壺,給張大海面前那個豁口的搪瓷缸子倒滿了水,然后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
“我們來這里,是來給鄉親們看病的,不是來享福的。”
“再說了,這飯菜,難道是你們故意做出來折磨我們的嗎?”
張大海愣愣地搖了搖頭:“那哪能啊……”
“這不就結了,”秦東揚淡淡一笑,笑容里沒有半分勉強,“這飯,不也是您老,是這村里所有人每天都在吃的東西嗎?”
“你們吃得,我們為什么就吃不得?”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小錘,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們吃的,是一樣的飯?!?
“這就夠了。”
秦東揚說完,便低下頭,繼續對付碗里的食物,仿佛這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院子里,一片寂靜。
只有咀嚼聲和偶爾響起的風聲。
張大海怔怔地看著秦東揚,渾濁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光。
他猛地一拍大腿,將手里的旱煙桿重重地磕在地上。
“好!”
“說得好!”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燈光下投下雄壯的影子。
“俺老張當了一輩子兵,見過不少英雄好漢!”
“可俺沒想到,在這和平年代,還能見到你們這樣的!”
他目光灼灼地掃過秦東揚,又看了看鄭曉麗和童志軍。
“不嫌苦,不怕累,跟老百姓吃一樣的飯,睡一樣的炕!”
“你們不是醫生,你們……你們也是真正的戰士!”
真正的……戰士。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鄭曉麗和童志軍的心頭炸響。
他們看著秦東揚那沉靜的側臉,又看了看張大海那張激動得漲紅的臉。
一股難以喻的熱流,從心底深處,猛地竄了上來。
瞬間驅散了所有的疲憊、麻木與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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