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娘……”鄭曉麗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我們……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這里什么都沒有,我們連確診都做不到,更別說手術了……”
“您那樣跟她說……明天她帶著家人來了,我們又該怎么說?”
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把小刀,剜著她的心。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緒很不專業,可她控制不住。
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善良淳樸、對未來還充滿希望的大娘。
她無法想象,當那個溫柔的謊被戳破時,大娘和她的家人,將要面對的是何等殘忍的絕望。
秦東揚終于停下了筆。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鄭曉麗。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一潭古井,波瀾不驚,卻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誰說我們做不了手術?”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鄭曉麗的耳中。
鄭曉麗猛地一愣:“可是……我們的條件……”
“條件是可以創造的,”秦東揚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你不用擔心。”
他的目光掃過鄭曉麗那張寫滿焦慮的臉,聲音放緩了一些,卻依舊沉穩。
“一切,都交給我。”
“我既然敢讓她明天把家人帶來,就自然有辦法給她治。”
鄭曉麗的嘴唇動了動,還想再問。
比如,去哪里治?怎么治?所謂的“辦法”又是什么?
可當她對上秦東揚那雙眼睛時,所有的問題,卻都梗在了喉嚨里。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
平靜,深邃,卻又蘊含著一種睥睨一切的強大自信。
仿佛在他面前,這世界上所有的困難,都不過是腳下一顆可以隨腳踢開的石子。
鄭曉麗的心,莫名地,就安定下來了一絲。
盡管理智告訴她這根本不可能,可情感上,她卻不由自主地,選擇去相信眼前這個男人。
“我……我知道了。”她低聲說道,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雖然心中依然有萬千疑慮,但她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她開始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為秦東揚打下手,引導病人,維持秩序。
只是她的余光,總會不受控制地,飄向那個沉穩如山的身影。
……
眼瞅著到午飯時間了,張大海走到后院的簡易廚房里,叮叮當當忙活了一陣。
很快,午飯……或者說,是午后飯,就被端了上來。
一只缺了口的舊陶盆里,盛著一堆黃澄澄的玉米面窩窩頭。
旁邊一碟小菜,是幾塊黑乎乎的咸菜疙瘩,上面飄著幾滴珍貴的香油。
還有一鍋看不出是什么菜葉子的清湯。
這就是他們四個人的午飯。
童志軍在看到飯菜的那一刻,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
他的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疙瘩,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棄與……難以置信。
秦東揚昨天的話,還在耳邊。
——“今天這頓,恐怕是咱們未來一段時間里,吃得最好的一頓了。”
當時童志軍還以為是句玩笑話。
現在看來,那竟是血淋淋的現實!
秦東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結束了最后一位病人的問診。
他拿起一個窩窩頭,連看都沒看,直接就著咸菜,面不改色地大口啃了起來。
他的吃相并不粗魯,但速度很快。
仿佛那粗糙得拉嗓子的窩窩頭,是什么山珍海味。
而另一邊,鄭曉麗也只是在最初猶豫了一秒。
然后,她便學著秦東揚的樣子,默默地拿起一個窩窩頭,小口小口地,卻堅定地咬了下去。
她甚至還端起碗,喝了一口那清湯寡水的菜葉湯,眉頭都沒皺一下。
童志軍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正在給下午的病人登記信息的鄭曉麗,又看了看那個一邊吃著窩窩頭,一邊還在翻看病歷的秦東揚。
一股無形的羞愧感,像是潮水般將他淹沒。
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都能吃。
自己一個大男人,在這里挑三揀四,像什么樣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決定。
然后,他伸出手,也拿起了一個窩窩頭。
他閉上眼,硬著頭皮,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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