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里是見笑?”
“有肉,有菜,有湯,有饅頭。”
“更重要的,是有各位同志這份比金子還貴重的情誼。”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鄭重:“這頓飯,是我秦東揚這幾年來,吃過的,最豐盛,也最暖心的一頓飯。”
這話,擲地有聲。
沒有半點虛假的客套,每一個字,都透著發(fā)自肺腑的真誠。
李大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一個四十多歲的莊稼漢子,被風霜刻滿皺紋的臉,此刻竟像個孩子一樣,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醫(yī)生……”他剛開了個頭,聲音就哽咽了。
秦東揚對他笑了笑,拿起公筷,夾了一大筷子黑乎乎的肉片,放進了自己的碗里。
然后,他又給身邊的童志軍和鄭曉麗,各自夾了一些。
他的動作,自然而然,仿佛在自家飯桌上一般:“大冬天的,大家都動筷子吧,不然菜可就涼了。”
他這個舉動,像是一劑強心針,瞬間打破了僵局。
李大明見狀,連忙抹了把臉,也跟著拿起筷子,連聲招呼道:“對對對,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吳大有和劉勝利也如夢初醒,紛紛拿起筷子。
氣氛,重新活絡了起來。
李大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帶著幾分自嘲的笑意。
“說起來,咱們這國營飯店的大廚,還是個兼職的呢!”
“平時他也是公社的干部,跟吳干事一樣,在辦公室里寫材料的。”
“也就是來了貴客,才讓他來后廚掌勺,亮一手絕活。”
話音剛落,后廚的布簾子又是一挑。
那個圍著油膩圍裙的矮個子男人,手里托著一個粗陶的酒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他已經(jīng)解下了圍裙,露出了里面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干部裝:“說誰呢?李大明,我可聽見了啊,又在背后編排我!”
他嗓門洪亮,人未到,聲先至。
他把酒壇子“咚”的一聲,重重地頓在桌子中央,濺起幾滴渾濁的酒液。
“來來來,光吃飯多沒意思!”
“我剛從倉庫里,把我藏了半年的苞谷酒給翻出來了!”
“今天說啥也得陪省城來的專家們,好好喝幾盅!”
李大明哈哈大笑,站起來拉著他:“來,秦醫(yī)生,我給你介紹。”
“這位,就是我剛才說的兼職大廚,我們公社的干事,周國軍同志!”
秦東揚立刻站起身,微笑著伸出手。
“周同志,辛苦了,這菜做得真地道。”
周國軍顯然沒想到秦東揚會這么客氣,愣了一下,才連忙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和秦東揚握了握。
他的手掌,粗糙有力,帶著一股子常年握筆和握鍋鏟留下的厚繭。
“嗨,啥地道不地道的,家常便飯,秦醫(yī)生你們別嫌棄就好!”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有些發(fā)黃的牙齒。
難怪李大明說他是兼職的。
這位周國軍同志,身上既有文化人的氣息,又帶著一股子廚房里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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