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菜，只有一小碟黑不溜秋的老咸菜。

那顏色，那干癟的模樣，讓人一看就覺得嗓子眼兒被齁得生疼。

整個餐盤，只有一種顏色——土黃。

一種屬于這片貧瘠土地的，單調(diào)而絕望的顏色。

大部分人都沉默地領(lǐng)了飯，默默地找地方坐下，機(jī)械地往嘴里扒拉。

他們知道，抱怨無用。

然而，總有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操！”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怒火的咒罵，在安靜的食堂里顯得格外刺耳。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男醫(yī)生，正死死地瞪著自己碗里的食物，臉漲得通紅。

是聊城縣人民醫(yī)院的童醫(yī)生，童志軍。

一個比秦東揚還要小上一歲的年輕人，在縣醫(yī)院里也算是年輕有為的骨干。

“童子，小聲點！”

他旁邊一個同樣來自聊城的醫(yī)生，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童志軍一把甩開同伴的手，聲音反而更大了：“小聲？我他媽為什么要小聲？”

他猛地站了起來，指著碗里的窩窩頭，像是指著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咱們是來干嘛的？咱們是來搞醫(yī)療援助的！”

“咱們坐了三天三夜的破火車，從幾千里外的大城市過來，是來救死扶傷的！”

“不是來當(dāng)牲口的！”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他們就給我們吃這個？”

“這他媽叫人吃的東西嗎？我老家喂豬的都比這個強！”

這話說得極重。

食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目光復(fù)雜地看著他。

有的人眼中帶著一絲認(rèn)同，有的人則皺起了眉頭。

“童志軍！你胡說什么！”那個勸他的同伴急了，也站了起來，想要捂他的嘴。

“別他媽碰我！”童志軍徹底爆發(fā)了，他的眼睛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我說錯了嗎？啊？這也能叫不錯？這叫不錯？”

他拿起那個硬邦邦的窩窩頭，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發(fā)出“梆”的一聲悶響。

“讓你們吃，你們吃得下去嗎？”

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饒醫(yī)生坐在不遠(yuǎn)處的角落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玉米糊糊，眼神里滿是看好戲的玩味。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沉穩(wěn)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們是來大西北做醫(yī)療援助的。”

眾人齊刷刷地轉(zhuǎn)頭。

只見秦東揚放下了手里的碗，用餐巾紙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的動作，一如既往地優(yōu)雅，與這粗糲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鎮(zhèn)得住場。

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童志軍身上：“不是來享福的。”

童志軍被他看得一愣，胸中的怒火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但依舊梗著脖子。

“秦醫(yī)生，我不是那個意思……可這也太……”

秦東揚沒有讓他說完。他站起身，環(huán)視了一圈眾人臉上各異的神情。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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