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這口難得的美味。
她低下頭,一口一口,把那個之前覺得難以下咽的窩窩頭,吃得干干凈凈。
雖然還是剌嗓子,但有了這點滋味,總算是能吃下去了。
遠處-->>,秦東揚用余光瞥見了這一幕。
他緊繃的嘴角,終于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他放下心來,然后,他抬高了些聲音,對著同屬縣醫院,坐在另一桌的幾個年輕護士喊道:“小王,小李,你們幾個也別光啃窩頭。”
“藍護士那里有腌菜,都過去夾一點,別客氣。”
“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晰地傳遍了食堂的每一個角落。
藍露露正沉浸在那一口美味帶來的滿足感中,秦東揚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她拿著筷子的手,瞬間僵在了半空中。
剛剛才回暖的心,剎那間,又涼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啊。
她就說,他怎么會突然對自己這么好。
原來,他并不是單獨給她的。
他果然像在清河縣出發時,對她媽媽說的那樣,他會照顧她,但他也會,用同樣的方式,照顧同行的其他五位女同志。
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公事公辦,一視同仁。
藍露露啊藍露露,你還在期待什么呢?
一股難以說的苦澀,從心底深處泛了上來,比那沒放菜的窩頭,還要難以下咽。
她默默地,將那個玻璃罐往桌子中間推了推,方便其他人來夾。
“吃吧,多吃點。”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落寞。
嘴里的雪里蕻,明明還是那個味道。
可不知為何,卻品出了一絲咸澀的滋味。
那幾個年輕護士,被秦東揚點了名,臉上掛著驚喜,腳步卻有些遲疑。
她們的目光,像探頭探腦的小鹿,在藍露露那張沒什么血色的臉上,和那個散發著致命誘惑的玻璃罐之間,來回逡巡。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尷尬。
誰都看得出,這罐腌菜,是秦醫生特意拿給藍露露的。
現在隊長發了話,讓大家分著吃,可藍露露這個“正主”還沒表態,她們哪好意思真的動筷子?
“藍醫生……”
年紀最小的小李護士,手里捏著筷子,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藍露露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然后又猛地松開。
那股酸澀的失落感,還在胸口盤旋。
但她知道,此刻,她不能任由這種情緒泛濫。
她是清河縣醫院的護士,是這支醫療隊的一員。
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小女兒心態,讓大家跟著一起尷尬,更不能辜負秦東揚那份公事公辦的“照顧”。
她抬起頭,逼著自己扯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
那笑容,或許有些蒼白,卻足夠真誠。
“都站著干什么?快過來坐。”她的聲音,比她預想的要清亮、鎮定。
她甚至主動伸出手,將那個玻璃罐又往桌子中央推了推,確保每個人都能輕易地夾到。
“秦醫生說得對,”她重復著秦東揚的話,仿佛這樣就能說服自己,一切都只是理所應當,“我們來這里是支援建設,不是來折磨自己的。”
她罕見地開了個小玩笑,雖然笑意未達眼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總不能剛到這就先把自己餓垮了。”
“這里的飯菜是得慢慢適應,但這雪里蕻,算是幫我們循序漸進的‘藥引子’了。”
她的話,像一陣春風,瞬間吹散了籠罩在餐桌上的那層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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