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履行緊蹙眉頭、捋著胡須,很是納悶不解:“程家人最是好算計,沒好處的事絕對不干,程處亮如此做法等同于激怒咱們所有人,甚至‘自絕于駙馬行列’之外,多掏了錢、得罪了人,他圖什么?”
壞處一大堆、好處幾乎看不見,這可不是程家人的作風。
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
周道務撓頭,煩躁不已:“現在重要的并不是程處亮怎么想,而是這廝一記背刺將吾等置于尷尬之境地。”
無論如何,程處亮錢已經送出去,當下大抵朝野咸聞,那么堂內這一大伙人要不要跟?
一身圓領常服、頭上帶著個幞頭的獨孤謀站起身,打了個哈欠,抱拳告罪:“昨夜沒睡好,現在瞌睡上來了控制不住,有些失禮了,我還是先回去好好補個覺吧,告辭。”
周道務忙道:“獨孤兄何必急于一時?咱們……”
獨孤謀擺擺手將其打斷:“不行不行,眼皮打架腦袋渾渾噩噩,實在堅持不住,對不住了各位。”
再不理會其余人的勸阻、挽留,一搖三晃的揚長而去。
諸人愣忡之間,杜荷也站起身,抱拳四下作揖,賠笑道:“忽然想起我家公主還急著等我回去商量過年禮單之事,先失陪了。”
在一眾駙馬面面相覷之下,腳步飛快的追著獨孤謀跑遠了……
魏叔玉環視一周,心底惴惴,也趕緊起身,抱拳作揖正欲說話,高履行奇道:“你是困倦不堪,還是回家與公主商議事情?哦,成親至今尚無子嗣,是急著回去夫妻敦倫、生兒育女?”
雖然此刻堂中氣氛壓抑、各懷心思,卻也因高履行之哄堂大笑。
魏叔玉性格靦腆,毫無其父剛烈之風,聞面孔漲紅、羞憤不堪,想要分辨爭執兩句卻又覺得并無意義,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待到魏叔玉消失在門口,笑聲逐漸低沉下去。
周道務與高履行對視一眼,皆嘆了口氣,前者看著堂上諸位駙馬,問道:“不知諸位有何想法?”
王敬直乃是地主,且身份居長,聞道:“事已至此,夫復何?既然程處亮已經給大家打了樣,大家一并跟隨便是,否則鬧出什么波折來徒惹人笑,上上下下的臉面都不好看。”
竇懷捋著下頜胡須,有些不解:“先是攪起輿論將咱們逼到墻角,再是連夜策反程處亮釜底抽薪……策略可謂高明至極,齊王殿下何時這般運籌帷幄、妙策如神了?”
周道務一愣:“你的意思……有人給齊王出謀劃策?”
竇懷搖搖頭,笑道:“我可沒怎么說,只是驚奇于齊王殿下長進不少,深感佩服。”
誰人還能不知齊王殿下?
小聰明或許是有的,但是此等釜底抽薪、算無遺策之計謀,那是絕無可能想得出的。
堂上諸位駙馬再度陷入沉默。
竇懷抬眼環視一周,無奈道:“事已至此,要么對標程處亮趕緊奉上‘贈予’,要么自行其是、堅持已見,但無論如何都不適合這般攜手并肩了,說好聽的是‘進退如一、團結一致’,說難聽的便是‘私下串通、沆瀣一氣’……此事可大可小,不可大意。”
罷起身,不顧周道務的挽留:“在下這就回去府中準備,先行一步了。”
轉身離去。
至此,這場“展示團結”的私下會見徹底告吹,其余駙馬也都紛紛起身告辭離去。
周道務與高履行互視一眼,皆苦笑不已。
“固然是吾等吝嗇不愿過多‘贈予’,可說到底不還是因為各家如今經濟拮據?原本希望大家抱成一團能省下這一筆開銷,可現在說不定咱們兩個卻成了眾矢之的。”
任何事情無論好壞,牽頭的那個必然都要承擔最大的后果――若是好事,自是論功行賞、威望暴增,可若是壞事,那就得承擔罵名、甚至陛下的怒火。
高履行也無奈:“誰能想到齊王居然使出釜底抽薪這一招,出乎預料將程處亮策反?到了這一步也別說其他,趕緊回去籌錢吧,若是送的晚了,指不定還要生出何等波折。”
周道務只能點頭。
可一想到一下子要“贈予”出去三十萬貫,且之后還有數位親王陸陸續續即將出海就藩,心里便有如被剜肉一樣劇痛,受傷的心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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