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漫天、孤男寡女,去什么玄清觀?那是賞雪品茶嗎?臭丫頭跟誰學不行,非得跟巴陵學?”
高陽公主柳眉倒豎、語氣忿忿。
房俊失笑,道:“你想哪兒去了?就算晉陽殿下有那個心思,我也斷然不從!”
“呵!”
高陽公主冷笑,斜覷某人:“你還斷然不從?那樣一個千嬌百媚、白璧無瑕的小姨子送到嘴邊,你能忍得住?怕不是連湯帶水一口給吞了!”
房俊無語:“那我不去還不行?”
轉頭沖著懷里的閨女抱屈:“你爹我行得正、坐得直,卻為流蜚語所累,實是天下之冤屈!”
房靜自是不懂自家老父親說什么,但見他臉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便將頭拱在父親胸口,蹭了蹭。
如此善解人意,著實令房俊一顆心都快化了,摟住閨女仰起頭哈哈大笑,那一副志得意滿之神情,仿佛拿整個天下來換都不肯。
高陽公主也稀罕這個閨女,但不知為何卻從未在她面前做出過如此姿態,頓時心里酸酸的,沒好氣道:“兕子特意讓人前來邀約,想來也不會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怎能不去?速去速回,別在那邊過夜!把閨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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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晦暗,風雪漫卷京師。
房俊換了一身衣裳,坐著四輪馬車從崇仁坊出來,向南直驅升平坊。
樂游原位于曲江池以北,漢宣帝“神爵三年,起樂游苑”于此,因苑而得名,整個黃土塬由東至西延伸至城外,無論城內城外的部分皆為長安高處,乃游玩之勝地。
升平坊以南、芙蓉園以北的黃土塬上植被茂盛、泉水淙淙,所有權貴別苑興建于此,而泉水流經之一處林木蔥郁之地,便是晉陽公主于長安內外多處御賜道觀之一玄清觀所在。
馬車沿著白雪覆蓋的黃土塬緩緩而上,行至玄清觀外,早有等候在此的皇家禁衛一邊上前迎接,一邊飛快入內通稟。
都是晉陽公主的禁衛,對于自家殿下與房俊之間的親近關系心知肚明,故而即便是私下相會,卻也毫不驚詫……
稍許,兩名侍女快步而來,迎著房俊進入道觀,馬車則被禁衛引領去往一旁的馬廄飲水喂料。
玄清觀建于前朝,規制不大僅有三進院落但極其精致華美,從正門進去便是一座高大的“老君殿”,由一側的抄手游廊繞過進入后進,便見到十余座修建精致的房舍整齊排列,正房有抱廈、廂房有游廊。
隨著侍女在抱廈處脫去大氅、換了一雙鞋子,房俊抬腳入內。
正房內鋪著光潔的地板,地龍燒的很旺,墻角兩尊飛鶴造型的青銅香爐正裊裊冒著青煙,淡淡的檀香味氤氳開來。屋內裝飾簡單,正中鋪著地席、擺放茶幾,一旁靠墻處有書柜,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古跡書冊……
晉陽公主已經換了一身青布道袍,滿頭秀發用玉簪綰起,露出一截修長雪白的脖頸,整個人身軀纖細、容顏如畫,正可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充盈著一種天真質樸之美。
長樂公主的名字倒是很適合她――天生麗質。
晉陽公主正將一個小小的銀質水壺從一旁火爐上取下,一邊將沸水注入茶壺,一邊沖著房俊招手:“姐夫快來,茶水剛剛好!”
屋子里一個侍女都不見,房俊便也省卻那些禮節,一身圓領胡服身姿挺拔,邁步上前跪坐在晉陽公主對面,看著對方笑靨如花的俏臉,又抬眼張望四周,贊道:“殿下這座道觀不錯,地勢絕佳、精簡奢華,既無鬧市之喧囂、亦無荒嶺之枯燥,閑來居于此間三兩日,賞雪聽雨、日出日落,確能滌蕩心神、陶冶情操。”
晉陽公主笑吟吟的將茶水沏入杯中推到房俊面前:“若是姐夫喜歡,那便時常來此小住幾日,我也能一盡地主之誼。”
房俊嘖嘖嘴,這話沒法回,只能低頭飲茶。
晉陽公主又將茶幾下的堅果、糕點取出擺好,目光湛然、眼波流轉:“方才去了雉奴哥哥府上,原本好心好意贈予他一些錢帛,孰料卻被問及婚事,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當真討厭得緊。”
房俊顧左右而他:“殿下將家私全部贈予晉王,固然盡顯情義,可往后這日子可怎么辦?寢宮之內一日三餐、吃喝用度,還要加上對內侍宮女的賞賜,僅僅依靠你那些莊園之產出未必夠用啊。”
晉陽公主眉眼彎彎、步步緊逼:“若當真過不下去,那便一并搬去姐夫家中,姐夫該不會不要我吧?”
房俊頭疼了,后悔應邀前來,小公主今日攻擊性極其強烈,令他猝不及防、難以抵擋。
略作沉吟,覺得有些事情的確不好繼續拖下去,應該做出一個了斷……
喝了口茶水,目光直視晉陽公主,緩緩道:“殿下鐘靈毓秀、金枝玉葉,乃世間第一品。年幼之時病痛纏身應是連上蒼都嫉妒于你故而降下磨難,如今沉珂盡去、身康體健,正是享受大好年華之時,焉能誤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