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輛載滿貨物的馬車連帶著禮單送入府中,正堂之內房俊穿著圓領常服、戴著幞頭優哉游哉的喝茶,一旁的高陽公主與蕭淑兒正在整理禮單,一邊將收禮入賬,一邊擬定送禮的禮單。
禮尚往來,素來是華夏源遠流長的良好傳統,平常或許一年不見,但年節之時送上一份禮物無分貴賤,便能將彼此之間的關系長久維系下去。
尤其是對于房家這樣的達官顯貴來說,迎來送往的禮物絕對不可輕視,萬一落下誰家,那可是得罪人的大事……
金勝曼坐在一旁與登門做客的姐姐頭對著頭竊竊私語,如今雖然內附于大唐、禪讓了新羅王之位,但尚有諸多古舊親朋仍在新羅,年關之時也要送上一份禮物。
蕭淑兒放下手中毛筆,伸了個懶腰展現依舊無限美好的身段兒,秀美面容上滿是疲累,語氣略帶無奈:“以往這些事都是媚娘操持,我在一旁看著只覺得輕松得很,如今自己上手才知道諸多不易。”
收禮還好,送禮則講究諸多。
譬如有一家送來年禮必定是要還禮的,可還禮不能簡單的照著對方的禮單重新擬一遍便如數送還,因為這樣容易造成誤會――你將我送給你的照樣送回來,是看不起我的禮物,還是不待見我打算斷絕往來?
所以必須要仔細查看對方禮單,估算其價值之后從自家庫房之中擇選價值略高的禮物予以還禮……不僅要了解彼此之間關系之遠近,且要顧及雙方地位之高低以便于卻別對待不能一概而論,更要對自家庫房了如指掌。
絕對是費心費力的一件事。
高陽公主也有些煩躁,將手中一張禮單拍在桌子上,不滿道:“那丫頭跑去洛陽躲清靜,執掌商號受著無數人的阿諛逢迎,總不能將她抓回來替咱們整理禮單吧?”
蕭淑兒眨眨眼:“可你才是當家主婦啊,這些事不就應該你來干嘛,何必將我拉著呢?”
高陽公主氣道:“你還知道我是主婦、你是小妾啊?別人家的小妾哭著喊著想要插手這種大事,你可倒好反而躲著不愿干,簡直愚蠢透頂!”
對于達官顯貴之家來說,迎來送往、人情往來昭示著家庭地位,可不是任誰都能參與其中的,等閑小妾絕無權力參與這些事。
蕭淑兒撇撇嘴,不以為然道:“別人家的妾侍是因為地位太低,想要通過這些事來提升地位。我在家中又不受氣,安安心心當我的妾侍就好了,何必爭爭搶搶弄得家宅不安呢?”
她現在生活無限美好,閑時彈彈琴、作作畫、讀讀書、喝喝茶,家中也沒有正妻霸凌妾侍那等破事兒,舒心得很,很是安于現狀。
唯獨一直未能懷上兒子令她心情焦躁,所以心頭最大的希望便是抓住一切機會纏著郎君求歡,能夠早日再度懷孕、誕下麟兒……
眼見這一妻一妾居然要吵起來,金氏姊妹都頻頻抬頭向這邊看過來,房俊輕咳一聲展示一家之主的地位,岔開話題問道:“媚娘那邊的年禮送回來了?”
武媚娘作為房家妾侍自然無需往家中送禮,但她坐鎮洛陽執掌商號,但凡參與海貿的世家門閥哪一個不上桿子巴結?很多人不僅給她送禮,還因為平素巴結不上房家,故而通過武媚娘之手給房家送禮。
“呵!”
高陽公主冷笑一聲:“房太尉果然貴人是忙,家中大小事務一概不管當起甩手掌柜,連家中年禮都不甚了解。”
譏諷一句,而后繼續陰陽怪氣:“媚娘自是將年禮都送了回來,你是沒見到那等場面之壯觀,一輛一輛大車載著洛陽送來的年禮,幾乎塞滿了門前大街,不知多少街坊鄰居過來看熱鬧,她現在可當真是春風得意、志得意滿。你寵愛妾侍我不管,可總得有個限度吧?普天之下哪有將妾侍放出去坐鎮一方、操持家業的?過分了哦!”
家中人都知武媚娘雖然女兒身卻是巾幗不讓須眉,頗有一副雄心壯志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以往在家中之時便參與各項事務決策,如今坐鎮洛陽、執掌商號,更是將其才華施展得淋漓盡致。
將兒子往家中一丟不聞不問,只顧在洛陽操持權柄、興風作浪,頗有幾分“此間樂、不思蜀”之架勢。
高陽也好、蕭淑兒也罷,甚至包括金勝曼,都不是野心勃勃之人,以往這些武媚娘輕松處置的事務如今卻都落在自己身上,令她們不堪其擾、煩不勝煩,話語之中自然怨氣滿滿、頗為不爽。
房俊暗道不妙,矛頭怎地忽然指向自己了?
趕緊放下茶杯站起身:“韓王府的禮單擬好了吧?我這就讓管事將禮物裝車送過去,畢竟是至親之家,送晚了不合適。”
眼見提到武媚娘便顧左右而他,高陽公主翻個白眼,將一份禮單交給房俊。
她知道郎君寵溺媚娘,自是不會說些過分的話語導致夫妻感情出現裂痕……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