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nèi)堂。
蕭寒舟剛剛呈上整理好的工程進度簡報。
林臻正慵懶地斜靠在鋪著白虎皮的寬大坐榻上,指尖捏著一枚剔透的白玉棋子把玩,似乎在與自己對弈。
真不愧是小官巨貪吶,這群與百姓直接接觸的人最能貪了。
就說身后這張白虎皮。
放在京城那等富饒的地方,這張皮最少值幾千兩銀子,但是網(wǎng)友的家里有兩張。
奶奶的,我堂堂一國世子,混得還不如個縣令呢。
搖曳的燭光在林臻俊美而冷峭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啟稟殿下!”一名侍衛(wèi)快步進入,單膝跪地,“王家宅邸守衛(wèi)急報,王有德正妻王氏突發(fā)急癥,癥狀兇險,口吐白沫,恐有性命之憂。宅內(nèi)女眷哭鬧不止,懇請王府遣良醫(yī)救命!守衛(wèi)不敢擅專,請殿下定奪!”
蕭寒舟眉頭微皺,下意識地望向林臻。
又是王家?又是女眷?
他本能地嗅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息。
林臻捻動棋子的指尖微微一頓。
濃密的長睫下,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閃過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興味,如同獵鷹發(fā)現(xiàn)掙扎的獵物做了一點點有趣的動作。
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帶著絕對掌控力的玩味笑意悄然漾開,冰冷卻動人心魄。
他隨手將那枚白玉棋子輕輕按在棋盤上,發(fā)出清脆的“嗒”一聲。
“王府的醫(yī)官?”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睡意朦朧般的慵懶,卻又字字清晰,
“呵,也罷,派過去吧。懸壺濟世,救人一命,乃醫(yī)者本分,更是應(yīng)盡之德。本世子初來滬縣,理當體恤百姓,哪怕是她王氏。”
他揮了揮手,姿態(tài)隨意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
蕭寒舟心中的疑慮卻更濃了。
以他對師父的了解,這份“體恤”和“應(yīng)盡之德”,充滿了冰冷的嘲諷。他忍不住低聲道:“師父,王家此時鬧騰,恐怕……”
“無妨。”林臻打斷他,唇角的笑意加深,那份戲謔幾乎溢出來,“左右不過是一群關(guān)在籠子里急了眼的耗子,想找條路鉆。看看她們能玩出什么花樣,也是一樂。”
他端起手邊的茶盞,優(yōu)雅地啜了一口。
這夜,還長呢。
......
孫神醫(yī)是不可能跟著來滬縣的,所以他指派了自己最杰出的弟子,火柱。
火柱今年不到四十歲,看起來很是老成,不茍笑。
他在兩名金吾衛(wèi)軍士的陪同監(jiān)視下,匆匆趕到王家宅院大門。
王福和一眾哭哭啼啼的管事早就等在門口,點頭哈腰將其迎入。
一路行至內(nèi)宅。
內(nèi)宅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王氏躺在臥室床榻上,妝容盡卸,臉色慘白(刻意涂了鉛粉),雙目緊閉,頭發(fā)散亂,嘴角似乎還有一點點可疑的白沫(其實是米漿混面粉)。
旁邊圍著一圈穿著素凈卻難掩麗色、哭得眼睛紅腫的姨娘侍妾。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香粉味。
火柱經(jīng)驗豐富,一眼就看出王氏是裝暈,氣息平穩(wěn),脈象雖有些急促(嚇的)卻根本無大病。
但他心知肚明,王府派他來,是走個過場,表示殿下的“仁厚”。
他也沒拆穿,裝模作樣地坐下診脈,又翻了翻王氏眼皮。
就在他假意皺眉思索藥方、提筆沾墨準備寫個“安神定驚”方子糊弄過去時,一直站在他身側(cè)、哭得幾乎站不住的六姨娘(清麗那個),“噗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
“神醫(yī)!神醫(yī)救命啊!”六姨娘的聲音凄婉哀絕,充滿了無助與恐懼,“求神醫(yī)憐憫!我家夫人,還有我們這滿府可憐人……都被老爺……不,被那王有德那惡賊害慘了!”
她一邊哭訴,一邊不著痕跡地將自己早已被淚水浸濕的汗巾子遞向火柱。
“我們都是苦命人啊,當年被強搶入府,絕非自愿。王有德造的孽,與我們,與我們的孩兒無關(guān)啊!嗚嗚嗚……”
她哭得肝腸寸斷,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一軟,幾乎要撲倒。
火柱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手臂。
就在這肢體接觸的瞬間,在火柱的手接觸到汗巾的剎那,六姨娘的手腕極其隱蔽、卻又萬分堅決地向上一抬!
汗巾下,一張卷成細卷、被汗水和淚液浸透幾乎透明的小紙條,死死地、牢牢地塞進了火柱的手心里!
她的指甲甚至因為用力而掐進了火柱的手背。
火柱渾身猛地一僵!
冷汗瞬間浸透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