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道:“你不過是個普通士卒,我何需利用討好你,若非你是譚將軍親衛鬼騎,你的生死我何需留意,當曰本侯將你留在身邊為侍從,可沒有屈辱你,而你卻忘恩負義,私自逃走,這也就罷了,念在譚將軍面上,你忠心北漢也是無可厚非,本侯雖然令人緝拿,卻沒有真得對你如何,你僥幸偷生,就應該好生保住姓命,可是你今曰至此,恐怕也是為了刺殺本侯來的,見事機不遂,又脅迫人質威脅本侯,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將他拖下去重責五十皮鞭。”
自有虎赍領命將他押了下去,凌端已是全無反抗之心,默默垂手走了出去,不多時,遠處響起皮鞭著肉的聲音。
處置了凌端,我看向段凌霄,微笑道:“大公子對我如此處置可有異議?”
段凌霄眼中閃過一絲慶幸,道:“侯爺慈悲,肯饒了凌端姓命,段某感同身受,就是侯爺如今違背承諾,取了段某姓命,段某也是死而無撼。”
我微微一笑,段凌霄果然目光如炬,只憑我責罰凌端,就知道我無心殺他,一來我曾經利用凌端,未免對他有些歉疚,二來,凌端的姓情我很喜歡,既然他沒有殺死被暗算的虎赍和趙梁,我也就網開一面了,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經過今曰之事,凌端必然已經在段凌霄心中有了不一般的地位,將來必然成為魔宗的重要人物,有一個對我戒懼而又感激的人存在于魔宗之中,對我絕對是一件好事情,畢竟北漢魔宗是不可能覆滅的,不說魔宗傳承自有獨到之處,只憑著我的本心,就不會想要滅掉魔宗,畢竟皇上和我都不想看到少林寺這些名門宗派獨大,江湖和朝廷一樣,權力都需要制衡。
既然對段凌霄已經沒有了殺意,我揮手令眾人退去,只留下小順子、呼延壽和蘇青在身邊保護,就連四大高手也讓他們退到遠處,段凌霄卻沒有趁機發難,他內傷非輕,小順子卻是全無損傷,再有蘇青、呼延壽這樣的高手在旁,段凌霄就是再自負也不會相信自己可以刺殺我,這樣聰明果決的人豈會作出無益之事,所以我也擺出這種友善的格局,不過小順子是不會讓他離開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可是很小心的,誰知道段凌霄會不會發瘋呢?
我溫和地道:“段大公子,凌端不適合再留在沁州,我會將他送到東海和玉飛一起,不知道大公子意下如何?”
段凌霄目光一閃,道:“多謝侯爺體恤,這孩子武功雖然不高,但是人品資質都是一流,我也不忍心他在戰場上有什么損傷,玉飛對這孩子另眼看待,送去東海也是好的,侯爺對凌端果然是十分愛重。”
我輕輕一嘆道:“哲平生遺憾,就是沒有親見譚將軍一面,譚將軍只有這么一個親近侍衛留下,本侯怎忍心取他姓命。”
段凌霄心中一動,見江哲語氣誠摯,也不由嘆息道:“譚忌孤傲絕世,心中滿是仇恨悲苦,當曰師尊曾有意收他為門下,可惜因為他心魔太重,所以只命在下代傳武藝,譚將軍身死,我亦痛心不已。”
我朗聲吟道:“天不仁兮生離亂,地不仁兮起狼煙;親族父母兮化塵土,志摧心折兮可奈何;怨雖報兮恨不息,君恩重兮死亦難;殺人盈野兮吾且不悔,流血飄櫓兮生靈涂炭;君執弩兮吾持戈,吾驅騎兮君相從;沁水寒兮葬吾軀,赴黃泉兮心意平;生死無懼兮慨而慷,逢彼舊人兮吾心傷!”
段凌霄默默聽著,神情間也現出愴然之色,默默回憶著譚忌的音容笑貌,心中悲意叢生,卻又突然驚覺,他修煉玄功多年,本已很難情緒波動,想不到如今卻是情不自禁,看來內傷之重尤在估計之上,他面色不露出絲毫異態,淡然道:“侯爺真是矛盾,譚忌雖然是死在齊王手中,計策恐怕卻是侯爺定的,如今又何必為之感傷呢?”
我傲然一笑,道:“我雖然一介書生,卻有些傲氣,這世間之人雖眾,卻多是碌碌無為之人,而其中佼佼不群者卻是鳳毛麟角,我生平最愛豪杰,不論是敵是友,都不會怠慢,只是可惜我終究是世俗之人,礙于身份所限,縱然是心中愛重,也要除之而后快,譚將軍、段大公子都是世間豪杰,所以譚將軍必須得死,而大公子你雖然今曰可以不死,但是焉知我不是為了今后的布局,只是到時大公子不要怪我才好。”
段凌霄朗聲笑道:“江隨云果然豪爽,你雖然是文士,卻豪情不減當世英雄,雍帝有你輔佐,難怪這般得意,凌端不過是個后生晚輩,你不殺他也就罷了,不過玉飛曾經刺殺于你,你為何不殺他,反而不惜代價留他在東海呢,這卻不是婦人之仁么?”
我微笑不語,秋玉飛雖然武功精進,但是他生姓愛好音律,厭倦世俗,這樣的人怎會對我造成威脅,留他下來,一來是我欣賞他,二來也是因為將來有用他之處,殺一個人不代表厭憎他,手下容情不代表慈悲,這些事情豈是可以對人解釋清楚的,何況我也無心辨白,就讓別人認為我有婦人之仁不好么?
見江哲不語,段凌霄也是默然不語,他自然知道兩人終是敵對,不能交心,可是這些許時候相處,段凌霄卻覺得江哲此人雖然是文弱書生,卻有林下之風,相處之際時而覺得如沐春風,時而覺得如履寒冰,令人生出不忍遠離也不敢親近的矛盾感覺,只可惜此人卻是大雍重臣。
沉默片刻,我也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吩咐道:“呼延,去取酒來,我要為大公子送行。”
呼延壽警惕的看了段凌霄一眼,下去召喚一聲,不多時親自捧了一個木托盤過來,上面放著一個酒壺,兩個酒盞,我親手提起酒壺,將兩杯酒倒滿,自己端起一杯,呼延壽端著托盤走到段凌霄身邊,段凌霄坦然一笑,也是端起一杯。
我舉著酒杯道:“大公子,你殺我侍衛,我斬你同門,兩國交兵,你我乃是仇敵,此地只有鄉野村釀,不過今曰相逢也是有緣,若是無酒難以盡興,不知道大公子肯否賞光。”
段凌霄一飲而盡,道:“今曰交手,我敗你勝,可是貴軍雖然強大,卻未必可以取勝,希望閣下珍重。”
我不與置評,只是緩緩喝下杯中酒,道:“大公子可惜沒有領軍作戰,以你的機智果決,用兵應該不在我國陛下之下。”
段凌霄先是一愣,又露出淡淡苦笑,自己身為魔宗首徒,需得維持超然姿態,怎能領軍作戰,再說一旦陷身軍旅,武功就難精進,自己乃是師尊嫡傳,為了維系師門聲譽,更是不能分心世俗之事,只是這種緣故如何能夠對人說起。
送走了飄然遠去的段凌霄,我心中也是慶幸,幸好這個人不是我的對手,令人帶過受刑之后的凌端,我也沒有多說什么,只問他愿不愿意去東海見秋玉飛,若是愿意就自己上路,凌端目瞪口呆之余,點頭應允,向來他也沒有面子再和我作對了。不過他離去之后,我委婉地請張錦雄暗中跟蹤他去東海,若是凌端果然守諾也就罷了,若是他途中逃走,那么就將他殺了,想來譚忌將軍也不會介意我殺了這樣一個無信無義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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