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御書房。
銅制鎏金香爐吞吐著龍腦香霧,將西域與烏斯藏的羊皮地圖暈染得若隱若現。
承天帝朱標負手而立,玄色龍袍下擺掃過波斯地毯,指尖反復摩挲著地圖上標注的哈密衛、烏斯藏都司,燭火在他緊鎖的眉骨間投下深沉的陰影。
作為手握天下權柄的帝王,朱標對西域的覬覦早已刻入骨髓。
自大明立國,察合臺汗國的鐵騎便如芒在背,劫掠商道、蠶食邊境;烏斯藏的宗教勢力暗流涌動,雖名義臣服,卻始終未真正納入大明版圖。
但朱標更清楚,兵者國之大事,輕率用兵如同在薄冰上起舞。
此刻窗外朔風卷著鵝毛大雪,叩擊著雕花窗欞,更提醒著他:寒冬臘月絕非用兵良機——糧草轉運易凍,戰馬難飼草料,士卒非戰斗減員風險激增。
所以盡管朝野上下都上書給承天帝朱標,要求承天帝朱標對西域開戰,但承天帝朱標就是不急,因為他覺得現在并不是開戰的時候。
至少來說,還是要等冬天過去了,天氣回暖了才適合出兵。
“陛下,又有六十余封奏疏懇請西征。”
太監李諳拿著一堆的奏疏走了過來,小聲的提醒道。
四十歲的他身形頎長,雙目如鷹隼般銳利。
朱標每日要批閱的奏疏堆滿案頭,李諳能按緊急程度、部門分類整理,甚至記住某份奏疏的關鍵內容,在朱標詢問時快速檢索。
傳旨時聲音洪亮、吐字清晰,從不錯漏字句,是朱標處理政務的“效率擔當”。
他不參與權謀,只專注于執行事務,如同朱標政務鏈條上的精準“齒輪”,深得朱標信任。
朱標冷笑一聲,指尖重重叩擊案頭:“看來他們是真的都急了。”
“急了好啊,也讓他們嘗嘗心急如焚的滋味。往年朕為北境邊患徹夜難眠,他們倒好,一個個穩坐釣魚臺。如今紡織機一停,就曉得熱鍋螞蟻的滋味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諷刺,又藏著難以察覺的疲憊——自登基以來,他不知多少次在這張紫檀木案前權衡利弊,卻從未像此刻這般,被滿朝上下的催戰聲浪裹挾。
李諳將奏疏按部門整齊碼放,沉吟道:“陛下,紡織業牽連百萬生民,南洋種植園、江南工坊、錢莊銀號環環相扣,若持續停工……”
“你是不是也投了紡織廠?”朱標突然轉身,目光如炬。
李諳心頭猛地一跳,卻即刻坦然跪叩:“回陛下,老奴確在松江府與人合股了三間小工坊,規模不過百余人。”
他深知在大明,官員勛貴乃至內官投資實業早已不是秘密——朱標本人便是珍寶樓的幕后東家,掌控著貫通四海的商業帝國。
與其遮掩,不如坦誠。
朱標抬手示意他起身,語氣緩和:“懂得理財是好事。太監無后,手中有銀方能抵御誘惑。”
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資本家,珍寶樓麾下產業眾多,對于李諳投資紡織廠、商行之類的,他并不反對,反而覺得這是好事。
太監也是人,而且因為沒有后代,更喜歡金銀這些外物,能夠去投資賺到一些銀子,也是好事,起碼不至于被一些人用點小錢就給收買了。
朱標忽然湊近,聲音壓低:“但記住,有些錢能賺,有些事不能做。”
李諳冷汗瞬間浸透重衣,在零下十度的寒冬里,后背竟蒸騰起白霧。
“陛下……”
“老奴對圣上素來忠貞不渝,絕無半點逾矩之行。”
李諳聞,立時驚恐跪地,皇帝陛下的辭令他心驚膽戰,腦海中翻涌著是否自己往昔的細微過失已被承天帝朱標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