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城內外天翻地覆,宮城之內卻是一片寂靜,甚至有些陰森可怖。為防叛賊趁機作亂驚擾圣駕,除了禁軍加派崗哨內外隔絕之外,連平常值夜的宮女和奴仆也被告知老實呆在自己的房中,不得四下走動,如有違令者格殺勿論。慘白的月光將庭院中梅花芭蕉的映在窗棱紙上,往日優雅的花樹剪影,今夜隨風搖曳擺動,卻如無數張牙舞爪的怪獸一般令人可怖。
“娘子,國舅,這是國舅在外面有動作了?”
趙杞雙手手握著曹皇后的手,滿臉憂色道:“可是,內應怎么還沒入宮?該不會......”
平心而論,曹固在外面起兵清君側,為免牽連,趙杞本不該留在皇后這里,然而,他就忐忑不安,若不留在福寧殿,只怕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曹皇后是將門之女,賢良淑德,素識大體,這次聯絡內外出力不小,和她在一起,趙杞才覺得心下稍安。特別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曹皇后的另外一只手上,目光又柔和了許多。皇后一只手被趙杞握著,另一只手輕輕覆在隆起的肚腹上,過不了多久,曹皇后就將誕下龍種,皇位也將后繼有人了。
“官家勿憂,國舅他一向做事穩重,不會誤了大事的。在大軍入城之前,城中的內應若不入宮說不定更好,免得將亂黨借故擾亂宮中,反而......這些亂黨雖然有野心,但總是滿口道德仁義的,不管外面怎么樣,只要宮中不亂,他們沒有借口,就不敢進宮來傷害陛下。”
皇后微蹙峨眉,柔聲細語地寬慰著趙杞,自從嫁給他以后,曹氏很快就摸清了夫君的脾性,風流儒雅,吟詩作畫,就算沒有皇家身份,在外面也是一等一的才子,正是春閨夢里人。然而,夫有一利必有一弊,這郎君面臨大事時,就沒有曹家大營中那些軍將的狠辣果決,甚至連曹氏都比不上。所以,這次曹固回師清君側,曹氏也只在這兩天才大概告訴了趙杞,更沒向他說起,城中的內應,除了曹家的細作之外,奪宮門還要靠另一將門劉家在城內的部屬。
“娘子說的是。”趙杞神色稍緩,將一只手覆在她扶著肚腹那只手上,柔聲道,“你這兒也要將息身子,休要動了胎氣,若是個男孩兒,我大宋的江山,最終還要他爭氣。”趙杞尚未有子嗣,他這番話似安慰,似承諾,說得自然而然,自肺腑又溫柔之極,饒是老夫老妻,曹氏心中也涌起一陣蜜意,輕輕靠在他的胸口,低聲道:“臣妾代孩兒謝陛下的隆恩。”
窗棱花影搖曳,紫銅香爐輕吐芬芳,外面再多腥風血雨,龍鳳帷帳之內一片甜蜜。
“宮門那邊情況怎么樣?”
劉光國全副戎裝,四五個心腹牙將也滿臉緊張地看著兩個剛回來的探子。
“稟將軍,兵部職方司藍的人已經先進了宮,藍紹忠親自把守著宮門,小的們根本沒法和里面聯絡,正想等待機會,可是后來巡街的衙役又來多事,小人怕生出枝節,這才先回來稟報大人再做定奪。”探子頭領小心翼翼地稟道。如果范昌衡在此,必然認得出這就是宮門外面,被他那一喝驚走的“市井閑漢”之一。
“大人,我們當如何行事?”牙將看了看左右,低聲問道。
二百多名牙兵已經穿戴好盔甲,一個個挺胸凸肚,站在在劉府庭院中待命。
劉府之中,知道今夜要謀干大事的,也只有劉光國身邊這寥寥幾個心腹牙將而已。這些牙兵都是分散偷偷潛入鄂州的。不過,他們現在只知道保護劉府,要劉光國親自下令,這些如狼似虎的悍卒才會知道,今夜他們將影響天下大勢。劉光國的兵權雖然不如曹固,但劉延慶卻曾經執掌東南行營,在鄂州附近的潛力卻比曹家要大些,再加上劉家軍近水樓臺,先到圣駕面前。這一把如果賭對了,陛下如果真的重掌大權的話,劉家的好處未必少于曹家。不過,直到現在,劉家也沒有仍和把柄羅在外面,這一把賭還是不賭,全憑劉光國現在臨濟決斷。
“搶奪宮門,不是小事,一旦形跡昭彰,就再沒了退路了。”劉光國抬頭看著城中若有若無地火光,臉色有些猙獰,“這一把,賭還是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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