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
“涓涓細流,聚沙成塔,這便是天下大義。”
趙行德話音落后,有人在凝思,還人小聲重復著剛才的句子,仿佛空谷中低微的回聲。
后輩不敢輕易插口,申名琛、林酉等離州士紳有的還在回味,回過神也不愿貿然開口。
趙元直的文章流傳天下,而他高屋建瓴,別開生面的闡述,顯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誰也不愿意,一個不小心,就成了眾口悠悠中那襯托主角的小丑。
“敢,敢問趙大人,大人”
沉默了良久,才有一個離州士人期期艾艾地問道:“先生所說民為本,從下而上的治理天下。可是,子曰,唯上智下愚不移。還,,還有,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何解?”
話音未落,已經引起了幾聲嗤笑。“真羞人哪。”申名琛也朝那面紅耳赤的孫姓士紳瞪了一眼,腹誹道:“滿罐水一聲不響,半罐水倒是叮當響。禮部一直要重新考核州學廩生的學業,雖然不無私心,但也不是不有道理的。”
“他們笑什么?”周和瞪了瞪眼,有些莫名其妙,“許大人,你知道么?”
“周大人,夫子所謂‘上智下愚不移’,并非是某些人所想象那樣,鄙薄販夫走卒之人。”
許孝蘊看了旁邊離州的士紳一眼,低聲解釋道:“這一句語出《論語》,上智下愚這句之前的句子乃是,‘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而后面綴著這句,‘子曰: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乃是對前面那句‘性相近,習相遠’的補正。何為上智,何為下愚,論語中另有一句解說,‘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者,又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所謂上智者,生而知之,自然不移,所謂下愚者,困而不學,正所謂朽木不可雕也。無論如何,只要學而知之,困而學之,都算是‘性相近,習相遠’,這其中的關鍵,便是一個‘學’字,這正是夫子有教無類的微噓待會再說。”
許孝蘊聲音不大,同桌的離州士紳若有若無的聽見。申名琛和林酉臉色yin得要滴出水來,問的廩生雖然不知道他說什么,總知道鬧了個笑話,滿臉通紅。趙行德不得不輕咳了一聲,讓許孝蘊適可而止,不要這么刻薄。周和和許孝蘊這才住口不,正襟危坐。
“這位孫先生,”趙行德請那位廩生先坐下,方才答道:“愚以為,上者未必智,若晉惠帝,便是一個愚人,下者亦未必愚,英雄起于隴畝之間,歷代不知凡幾。不過,就算上者智,下者愚。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夫天下人千千萬,千萬愚者各自之一得,是千千萬萬之得,足以敵得過智者千慮了。至于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之語么,俗話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趙某身為武夫,到想起了《李唐問對》里的一句話,《孫子》千章萬句,無外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孫子兵法計篇則道,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夫子之勞心與勞力之語,與孫武子多算與少算之語,似有相通之處啊,如哪怕進士及第,到了部曹州縣,若不熟悉政務,勞心竭慮,只怕也會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原來如此,”孫廩生輕吁了口氣,他站起來不過是想出個風頭,可在趙行德面前,正如頭頂著一座山一樣的壓力,甚至根本沒仔細琢磨趙行德的話,就要拱手稱謝,趙行德卻又道,“剛才那些,只是他山之石。孫先生的這一問,趙某也曾存疑于心,還有些所得與大家參詳。”孫廩生忙把到嘴邊的“在下佩服,佩服”咽了下去,強打著精神,做出津津有味的樣子聽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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