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沉默了良久,見趙行德沒有放棄的打算,馮糜橫下一條心,出列昂然道。
剛才眾人心思都差不多,只沒人出頭而已,馮糜站出來以后,其他人昂頭看著趙行德,共同進退的意思不而喻。眾幕僚既然是宋國之臣,自然不可能在水師職分為夏國出力,他們雖然敬重趙行德的為人,但事關忠義大節,一步踏錯就再也不能回頭,甚至很多人暗暗為趙行德可惜。若不是流亡時為夏國效力,他說不定他就能在陳東之后被推舉丞相,一展宏圖,哪里輪得到鄧素取陳東而代之。以趙行德威望之尊,其實完全可以不理睬他們,徑直招攬一批聽計從之輩行事。但是,那樣做一方面很可能找來一批奉承上意的小人,另一方面等于另起爐灶,重新扶植一個起與水師幕僚相對立的流官集團,埋下黨爭的種子
“夏國屬地,不便干預”
趙行德看著這些年輕的面孔,尤其是馮糜,仿佛又回到鄂州行營大帳中強項的樣子。他搖了搖頭,沉聲道:“禮部已經是這個說法嗎?”他屈起兩指叩著桌面,輕輕的砰砰之聲,令眾幕僚幡然想起,夏國支持大理國吞并安南,宋國雖然沒有派兵干預,在靖康之亂前,還有安南的遺臣在汴梁奔走呼號,希望宋國能出兵幫助安南復國。只不過宋國自身難保,無力出手。南是夏國屬地,禮部雖然從沒承認過安,也算是默認了。
“難道大人以為可以干預其事嗎?”
“不止是安南,西南海這一大片疆土,當務之急是先治理起來。”
“不論將來歸屬,”趙行德看著眾人,悠悠道,“楚弓楚得,都是我中國的根基。”
“大人?”馮糜訝然道,眾幕僚也臉露異色。
楚王行獵途中遺失寶弓,眾隨從正yu四處尋找,卻被楚王阻止,說:“楚人失弓,楚人得之,不必計較了。”這典故眾人都知道,趙行德說出來,馮糜暗暗思量:“難道趙大人以為,天下一統已是大勢所趨?所以現在不必計較這些海外邊角之地歸屬,只需將之經營起來。”天下一統,到底是誰為正朔,眾幕僚的心情也不免復雜起來,關西雖然咄咄逼人,但鄂州建制以來,宋國也隱隱有中興之勢。而且隨著局勢的變化,關西的軍政制度也為關東士人所熟知,像馮糜這種熱心于天下的年輕士人,更是一改從前妄自尊大的毛病,細細研究關西的情勢。正因如此,他看向趙行德目光有些復雜,像趙行德這樣武能威敵,文能附眾之才,在關西能夠出將入相的人物,對關東則更為重要,各州縣大開團練后,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大人”
“你們都看到了。”趙行德擺了擺手,沉聲道:“安南的情勢,蜀國和大理的根基都深處內6,海路不暢這件事本身,無論對蜀國還是大理,甚至對夏國都無關緊要。然而,對眼前的大宋來說,無論安南歸屬是誰,海路通暢這件事本身,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他語氣微微一沉,“拓殖海路,是數十年,上百年的事業,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時機。”他看著馮糜等人復雜的神色,徑自道,“東南、福建一帶地狹人多,甚至有殺嬰之事生,百姓需要向外墾殖,你們將這片地方經營起來,不但是利國,也是利民。”他嘆了口氣,道,“天視自我民視,無論鹿死誰手,有利于千萬百姓生計的事,總不會錯的。你們可以問心無愧。”
馮糜等人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波瀾起伏。
“拓殖海路之事,關東和關西,合則兩利,分則兩害。云屯港是未來西南海路的重要一站,因為大理和蜀國不關注海上的利益,云屯港駐軍也不諳此道,使這里出現了一塊不該有空白,我會出面與他們商量,仿照長安、洛陽的舊例,在云屯軍城附近劃出一塊商會自治的區域,供商賈修筑貨棧,開設工坊,商鋪之用。水師出在即,等不了那些商賈掌柜的慢慢議論,你們下去分頭行事,馮糜按我交代的要點,拿出一份商會自治區域的章程,莫如璦去召集隨行商賈,看看哪些商行有興趣,可以送信回去。商行可以從中原調集過來人手cao辦此事。莫看云屯港現在一片蕭條,幾年之后,肯定就是另一番景象,告訴他們,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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