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看向陳東的目光和剛才有許多不同。

懷疑變成了敬意。此時此刻，哪怕是最嫉恨陳東的人，也不再懷疑他yu行篡逆之事。6云孫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惋惜之意。陳東靠著椅背，微閉雙目，不再說話。雖然彈劾已畢，但他還不便立刻退場，此時便似閉目養(yǎng)神一般。有人往日覺得陳東左右不是，此刻見他仿佛一個局外人般坐在那兒，心里卻忐忑起來，甚至浮想起曾經(jīng)唾棄過的那句荒唐話：“大宋不可一日無陳相”。

眾學(xué)政各懷心事，議事大殿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各位，”漳州學(xué)政崔釗忽然咳嗽了一聲，出道，“彈劾之事雖然過去了，然而，朝廷需要總攬全局之人，崔某以為，當(dāng)推舉新丞相。”他眼看著禮部尚書，鄧素卻似面沉似水，沒有接他的話，其他幾位學(xué)政卻大聲贊道：“是極，是極！”“丞相之位一日不可虛懸，否則國家易生變故?！焙罘叫鄣热祟櫦申悥|在場，沒有提出新的人選，而其他學(xué)政則不客氣，一下子提出了好七八位人選，也有人提議趙行德，但卻被趙行德身受兩國爵祿，且在南疆不易趕回來而否定了。

眾學(xué)政議論紛紛之后，提議者集中在6云孫、吳子龍、鄧素、曹良史這四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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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汴梁的地牢還是yin得滲人。

遼軍撤軍前全城放火，大火一連燒了十幾天，城內(nèi)的房舍幾乎全部燒毀了。然而，大部分牢房都保存完好。而宋軍收復(fù)汴梁之后，牢房也是最先修繕的衙門之一。在遼軍南侵之前，天牢總是人滿為患，以至于夏季之前都要提審，免得犯人積壓在天牢里。饒是如此，每年夏天還是有熱死的犯人。而遼軍退走以后，汴梁百姓十不存一，牢房也寬裕了，所以，北面6續(xù)放歸的被俘大臣，每個人都是單獨(dú)的一間牢房。

秦檜面前擺著一個陶碟，一個木碗。陶碟里盛著鹽水煮蠶豆，隱現(xiàn)幾顆油渣，木碗里了霉的炊餅吃著一天中唯一的一頓晚飯。。牢房四壁蕭然，除了稻草一無所有，石墻斑駁6離，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惡臭，不過，久在其中，漸漸也就聞不見臭味，絲毫不影響人的食yu了。秦檜就坐在稻草堆上，他還是細(xì)嚼慢咽，吃得十分仔細(xì)。

“這是？.....”他忽然，左右看了看，遲疑問道，“酒？”

“小人特意孝敬大人的?！毙彀囝^眼神閃爍，從身后取出了一酒壺，一個杯子，“牢里規(guī)矩嚴(yán)，也不是小人說了算，這些天來，秦大人若受了委屈，千萬恕罪則個。”他小心翼翼地斟滿一杯酒，推到秦檜的面前，又從懷里取出一個油浸浸的紙包，翻開竟是一整只燒雞。秦檜歷經(jīng)北國風(fēng)霜，又在牢房里住了數(shù)月。饒是他從前償慣了山珍海味，看到這只燒雞仍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眼神卻精惕了起來，放下竹箸，問道：“徐班頭，你這是何意？”

“恭喜秦相公，或許，您不日就將風(fēng)光南下了?！?

徐班頭故作斯文拱手朝賀道。公門胥吏的心眼最多，當(dāng)刑部下令將南歸的被俘大臣關(guān)進(jìn)大牢的時候，徐班頭就小心地打聽清楚每個人的來歷。如今是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位秦參政本身的官位不足一提，厲害的是，他弟子鄧素仍是當(dāng)今的禮部尚書。所以，徐班頭一開始就提著小心，雖不敢特意照顧秦檜，也不愿無端得罪了他。萬一此人翻了身，報復(fù)一個小獄卒，還不跟碾死一只螞蟻似地？

他這點(diǎn)心思，秦檜心知肚明，順勢便問道：“何喜之有？”

徐班頭作勢看了看左右，黑洞洞的連個鬼都沒有，這才小心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也是剛剛打聽到的消息，南面的學(xué)政大人聯(lián)名彈劾，迫陳相公去位引退了，現(xiàn)在，各地的學(xué)政分別提了四人競逐相位，鄧素鄧大人，6云孫6大人，吳子龍吳大人和咱們曹大人。”雖然并無旁人，說起曹良史，徐班頭仍是不敢直呼其名，臉色更謹(jǐn)慎了些，壓低聲音道，“小的還聽說，鄧大人入主相位的希望最大，”他覷了一眼秦檜的臉色，“秦相公是鄧大人的恩師，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將來鄧大人為相，豈能眼看著您身陷囹圄么？”

他說完以后，便滿懷希望地看著秦檜，就好像一個人提著豬頭供了神仙，滿心期待神仙許個愿，哪怕隨口一句好處，凡人就受用不盡了。然而，讓他失望的是，秦檜只是默默地吃肉，不是提起酒壺自斟自飲，絲毫也不理會徐班頭。徐班頭滿心攀附，也不敢打攪大人，直等到秦檜吃飽喝足，擦嘴的時候，才覺徐班頭還在期待地望著自己。

“老徐啊，”秦檜淡淡道，“這頓酒肉，便是秦某的斷頭酒了。”

“啊？”徐班頭大驚失色，“不會的，您是鄧大人恩師......怎么會呢？”秦檜卻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與他。徐班頭又驚又怒，卻不敢作，只能收拾碗碟，偷偷離開了牢房。

五天之后，刑部以六百里急腳遞傳來文書，原丞相趙質(zhì)夫、參知政事秦檜、密都承旨洪鈞、開封府少尹俞明山等十一人，既失臣節(jié)，又觍顏事敵，至于背國從偽，南歸為遼國細(xì)作，諸叛臣皆犯十惡不赦之罪，令汴梁留守曹良史監(jiān)斬，立刻處決，將級送到鄂州。趙質(zhì)夫、秦檜等一干北歸的大臣都關(guān)押在汴梁大牢，這一次算是真正開了殺戒。

第五卷負(fù)霜完。

作者：元吉春節(jié)告假，2月15日恢復(fù)更新。第六卷黎明。多謝支持，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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