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官軍等不及了,”慧真和尚搖頭道,“大師還是作決斷,以免玉石俱焚。”
“不瞞師兄,”惠能方丈猶豫了一瞬,嘆息道:“若將授田交出去,寺廟是維持不下去的。”他搖了搖頭,“少林僧人兩千余人,單單一天糧食就是兩千余斤,僧人要坐禪,誦經(jīng),也不可能天天都出去托缽乞食。再說了,如果都出去乞食,寺廟周遭百姓又哪有那么多施舍?”
“方丈所差矣。”慧真和尚搖頭道,“關(guān)西的寺廟,如慈恩寺等,都沒有田產(chǎn),但百年以來也未見衰敗下去。方丈知是為何么?”惠能流露出疑惑神色,他參禪講經(jīng),稍有余暇,也要治理寺中事務(wù),實在沒有時間去了解關(guān)西的寺廟是怎么維持的,他情愿慧真法師一直呆在少林,山下的官軍也多一份忌憚。
他藏了一份私心,心中有愧,不敢直面慧真法師,只能垂做虛心狀:“愿聞其詳。”
慧真法師嘆了口氣,也不點破他的用心,細(xì)細(xì)為他講解起來。
關(guān)西的寺廟不能廣蓄田產(chǎn),僧人倒也并不是只能托缽乞食度日。寺廟的用度,主要來自信徒的施舍,對僧侶而,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乞食”。因此,關(guān)西寺廟對信徒的依賴遠(yuǎn)遠(yuǎn)過了關(guān)東寺廟,佛門、道家、祆教、景教、大食教爭奪信徒也比關(guān)東要激烈得多。
為了平衡各自的勢力,也為了壓制惑亂人心的邪道,各大教門自上而下建立了宗教裁判所。每縣為一個教區(qū),朝廷根據(jù)戶口多寡,冊封教士三至七人,組成最基層的宗教裁判所。每一州有長老九人組成高等宗教裁判所,全國有十一位大長老組成的最高宗教裁判所。
教士、長老身份等同士人,可以蔭庇二十戶蔭戶,通常都是隨伺的弟子。
慧真和尚緩緩地說著,絲毫沒有自矜之色。佛門在秦蜀西域的根基深厚,最高宗教裁判所大長老三人就有是佛門弟子,而慧真和尚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沒有冊封,也沒有教士認(rèn)可的僧人,在夏國傳道要冒很大的風(fēng)險被定為邪魔外道,一旦宗教裁判所做出了最終裁定,就可能被終身囚禁在鎮(zhèn)魔石塔中,以關(guān)西的惡劣氣候,很少有人能在囚禁中挨過十年。
惠能方丈神色復(fù)雜地聽著,少林寺主持方丈雖然在佛門位望尊崇,但影響力畢竟局限于佛門。而慧真和尚身為最高宗教裁判所的大長老,能夠裁斷所有宗教的公案。數(shù)千教士,千萬信徒,哪怕是道教、大食教、景教的人,在慧真和尚面前無不是恭恭敬敬,絲毫不敢造次。世易時移,對有些人來說,這變化是滅頂之災(zāi),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金鱗化龍的千載良機(jī)。
惠能方丈心底泛起一絲異樣的波瀾,問道:“這教士、長老的冊封,規(guī)矩究竟是怎樣的?”
一輪皎月在黑云中探出半個臉,將銀光灑向人間......
少室山下,大軍臨時營地中,騎兵牽馬伺立,團(tuán)練兵懷抱著火銃盤膝而坐,遠(yuǎn)遠(yuǎn)望去黑壓壓一片人頭。使者傳回了慧真大師不愿下山的口信,楊任臉上便浮現(xiàn)了明顯的不滿,下意識地看了看更香。火炮營校尉已經(jīng)派人問了兩次,原計劃開炮的時間已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本以為能痛快殺一回!”百夫長高君保怏怏道:“左等右等,打個鳥仗!”
他和楊任也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也不避諱場合,低聲道:“楊校尉,等踏平了這所破廟,你就放我去河中吧,我看這關(guān)東老打不了痛快仗,不如去河中立功殺突厥人算了。”穎昌一戰(zhàn)之后,安東軍司蓄而不,可把某些人憋壞了。白羽軍中人心浮動,猛將悍卒紛紛自請去河中打仗,正好河中奇缺軍官。大將軍府也準(zhǔn)許部分將士所請,調(diào)派一些軍官去加強西邊新建的營頭。
“不想死就住嘴!”楊任沉下臉罵道,馬鞭一揮,喝道:“讓炮營先開炮轟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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