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庇?”趙行德吃驚道,“蘇先生何出此?”像蘇同甫這樣有頗有聲望的名士,說出“托庇”這樣的話,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趙行德搖頭道:“蘇先生重了,以禮部鄧尚書看重先生之大才,陳相公親自特赦,趙某一介匹夫,怎當三得道人說出這‘托庇’二字”
“趙侯過謙了,”蘇同甫拱手道,“陳相公和鄧尚書的活命之恩,蘇某斷不敢亡只不過,朝中政爭甚是激烈,這兩位大人俱是身在漩渦中心的人物,蘇某得一次恩典尚可,若是托庇于其門下,只怕不是明哲保身,反而是自求死罷了金疑古若非溫刑部的故友,別人又怎會揪著不放,堅決要置他于死地?”他搖了搖頭,苦笑道,“孟子有舍身取義之說,可我蘇同甫只是一個‘三得道人’,以‘得壽’為要,螻蟻尚且偷生,我還想多活一段日子,所以才舍近求遠前來托庇于趙侯”
“漩渦之中?”趙行德皺眉道,“第二次大禮議在即,難道先生心存疑慮?”
蘇同甫點點頭,卻沒再多說什么趙行德也沒有相問,帳中一時安靜得有些沉重
遼人入寇,宋帝就擄,鄂州建制,天下興州學公議之風,大宋就好像一艘咋驚濤駭浪中顛簸前行的巨舟,狂風吹動著它的風帆,讓這艘巨舟閃電一般前行,從局勢到人心,每一年所生的變化,甚至都過了過去的十年數十年,同樣的,狂風也可以輕易地讓這艘巨舟翻覆,讓宋人的努力和犧牲一切化為烏有而這時候,船上的掌舵、cao帆、搖櫓的人,不但沒有和衷共濟,反而相互目為仇敵,殊不知一個大浪過來,一個應對不慎,這船就真的沉了
蘇同甫看似閑云野鶴,但樹大招風別不說,單單他這”“三得”、“三惡”、“三賊”之說,淺顯易懂,若廣為宣揚出去,很容易就使婦孺皆知,在大宋儒林獨樹一幟象因牙焚,這就足以為他招來比從前多數倍的明槍暗箭趙行德并非輕然諾之人,要庇護蘇同甫,也就等于支持他的學說,并且承擔因此而帶來的巨大壓力他做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也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蘇同甫見趙行德沉吟未決,也并不著急輕易做出的然諾,也必將在壓力面前輕易撕毀他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又道:“蘇某還另有一個來意,趙侯不妨與庇護的請求一并考慮趙侯在揚州設立證信堂,南海水師與揚州官府一起行南海股券趙侯可知,現在揚州每年攢個十貫二十貫的市井百姓,也有出資購買股券的調動民間的財力,這是一樁‘聚沙成塔’的大事可是,正是因為茲事體大,蘇某看來,趙侯所托的揚州那幾位官人,并沒有承擔此事的德才,所以愿意毛遂自薦,為趙侯料理證信堂和股券之事”
“證信堂和南海股券?”趙行德臉色微變,搖頭道,“蘇先生,證信堂和南海股券都是揚州官府和士紳自愿起的,趙某不過是一介武夫,有什么資格?又有什么權力讓您為我‘料理’證信堂和南海股券呢?”說實話,若非蘇同甫也是一方名士,剛才這番談吐也頗為不俗,別人提出這個要求,趙行德恐怕當場要指斥對方是一個妄人
“如果趙將軍如是作想,那才是真正是證信堂和南海股券的大悲哀,也是東南將身家入其中的千萬人的大悲哀”蘇同甫不顧趙行德有些不善的臉色,嘆息道,“大食海寇阻斷了商路,海商們畏懼海路風險,唯趙將軍統帥水師打通航路,海上商路才得以貫通將軍也知道,大海無邊無際,海寇搶掠之后,楊帆而去,要想將其斬草除根卻是極難,因此,這場剿滅海寇的戰爭,斷然不會一朝一夕,或者三年五載能夠結束的”他喝了口清茶,看著趙行德
“那又怎樣?”趙行德輕聲道
“沒有什么,也不過就是南海股券的漲跌,都在將軍一念之間罷了”
蘇同甫以加輕描淡寫地口氣道:“將軍可以留一只偏師駐泊流求,隨時可以切斷南北海上的商路;亦或像對付遼人‘打草谷’的邊將一樣養寇為患,每次在海寇大決侵掠時避而不戰,只待其擄掠夠了,這才攔截其中一部分,既取得了戰功,又順手撈起海賊擄掠的大筆財富;最為簡單的,只要將軍借故讓水師在某處駐泊個一年半載,商人們無法出海,南海股權的市價就要大跌一番了”蘇同甫以略帶譏諷地口氣道,“以南海股券如今的規模,南海股券完了,證信堂這個‘信’字也就轟然倒地將軍一念之間,可以決定這兩者的存廢,卻說與自己沒甚關系,這豈不是南海股券和證信堂的大悲哀嗎?”
帝國的黎明的章126呼來上云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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