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門前朱雀街,人群摩肩接踵,當中卻讓出了一大塊空地,一頭不知從哪兒尋來的黃牛,牛頭涂著赭紅色的花紋,眼圈卻用墨汁畫得比銅鈴還大,牛角綁了兩柄解腕尖刀,看去煞是嚇人。-外圍的人群不斷出喝彩聲,一個家丁牽著牛鼻子,兩個人按著牛背,一個儒生摸樣的人在牛尾巴拴好一串鞭炮,晃亮火折子,得意地向周圍搖了搖手。
人群中再次爆出巨大的歡呼聲:“好樣的!”“快看田單大擺火牛陣!”他這才點燃引線,閃身退后,周圍的人群也推推搡搡的往后退去,剛才有頭瘋牛可是踩死了人的。
“這是誰?”石庭堅皺眉道:“演戲么?”
“渠陽劉子歌,勸都勸不住,都想出個風頭。”張蔚看著相府門口麋集一團的禁軍,低聲道,“不過也好,試探了這么久,看樣子相府就這么多護衛了。”
石庭堅點點頭,沉聲道:“不能再拖延下去,集中人手,多準備牛馬和車仗,一鼓作氣沖進去,直沖簽押房,即便搜不到陳東,把他趕出去也行。”他回頭望了望城池空騰起的濃煙,眼中透出一股憂色。想起因自己等人之故,鄂州百姓橫遭一場浩劫,無辜受害,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幾,石庭堅胸中便有些煩悶,但愿早點結束這場鬧劇,恢復京師的秩序。
二人正說話間,鞭炮噼噼啪啪地炸響起來,圍觀眾人也興奮地起哄起來,一齊聲呼喊驅趕黃牛,黃牛受了驚嚇,一邊在原地轉圈,一邊連聲哀叫。幾個膽大的市井閑漢用竹竿去捅它,痛的黃牛才低頭拼命朝前面沖去,鞭炮繞自掛在牛尾巴噼里啪啦直響。這頭牛足有一千多斤重,吃痛狂奔的氣勢比戰馬更加嚇人。牛還沒沖到,列陣的禁軍便先散開了。
“媽呀!”“快跑!”
軍卒們臉色蒼白,大呼小叫,本能地躲避奔牛。有幾個人被奔牛撞倒,也不管受沒受傷,立刻慘叫出來,四下躲避的人反而擋住了黃牛的去路,驚牛在人群中左沖右突了好幾個來回,方才氣喘吁吁地奔向沒有人的地方。
“真是酒囊飯袋!”張蔚心情復雜地罵道,“大宋民脂民膏,就養了這么一批飯桶。”
這時,原本嚴整的陣型已接近崩潰,軍卒全都驚慌失措,有人連火銃槍都掉在地,軍官幾乎是拳打腳踢地強迫軍卒回到隊列中。&&看著這些臉色蒼白的可憐鬼再次列陣,表情好像是院子里被迫出來接客的姑娘一樣無辜,圍觀的人群爆出一陣又一陣響亮的嘲笑聲,很多人好像元宵時看花燈雜耍一樣地開心。
趙行德站在簽押房當中,他久在行伍,身有一股戎馬征戰之氣,仿佛一頭闖入了齋的猛虎,與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他環視眾人,問道:“讓我帶兵平亂,不怕我干脆拿下鄂州,接應蜀中大軍順江東進,趁著宋國朝廷中樞毀掉,群龍無的機會,幫夏國奪了東南半壁江山?”
溫循直干臉色有些尷尬,沒有說話。他的擔心已被趙行德搶在前面說出了。眼前是大宋朝廷最虛弱的時候,將兵權交到趙行德的手里,無異于一場賭博。天平的一邊是助夏滅宋的戰功,另一邊只是這個人的良心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陳東直視著趙行德眼睛,平靜地回答道,“我身為大宋丞相,自會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但是現在,個人榮辱當置之度外,我意已決。”他加重了語氣,“現在,恢復京師秩序,就是你的責任了。”
趙行德還沒說話,只聽腳步聲咚咚響起,外面有人大聲道:“丞相大人,不好了,亂民們正準備攻打進來!”話音未落,一個吏慌張跑進來,跪秉道,“亂民不知從哪里尋來了牛馬牲畜,將鞭炮草料綁在尾巴,還弄了許多大車,將柴草涂了濕泥堆積在車,看樣子,他們很快就硬沖相府大門。外面的廩生叫囂著要,要吏有些心虛地抬頭看著陳東,外面人叫囂著要抓住陳東,歷數他與奸黨沆瀣一氣的罪狀,明正典刑。再請禮部召集學政免去丞相,公議推舉新丞相。這些猖狂之語,吏如何敢一一稟報?
“陳相公,恐怕相府守不住了,外面的人都是瘋子,您看是不是......?”
“我知道了,但這里才是相府。”陳東讓這吏起身,轉頭對著趙行德,沉聲道,“局勢便是如此,你就不要推脫,領兵恢復京師秩序。”
趙行德見狀,也不再推脫,問道:“外間有多少人?府中又有多少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