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休先生倡圣王之學,請丞相還政于陛下,用意雖然是好的。&&”吳熾昌吞吞吐吐道,“但,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很是惹人忌憚?,F(xiàn)在各州縣的學政、知州、團練使,都是廩生鄉(xiāng)紳推舉出來的,只有刺史是朝廷任命。如果還政于陛下的話,是不是還要重回朝廷舊制,由吏部選任地方官呢?所謂覆水難收,這樣一來,學政、知州們是必要拼死保住官職。他們雖然不能干涉我們楚州、泰州的事情,但可以支持朝廷廢除鹽稅,轉(zhuǎn)而向夏國買川鹽供給東南,拔掉我們的根基。人心不比古,周召二公還政于君王,是不可能重現(xiàn)于今日了。就算陳少陽答應,天下州縣士紳也不答應。浮休先生,這就是覆水難收?。 ?
“你們這是為陳少陽做說客?”6云孫臉色變冷,“還是在挾老夫?”
“弟子不敢,”詹得時臉色白,辯解道,“只不過,陳少陽這一手太陰毒了。荊湖南北兩路一直在從蜀中進私鹽,若我們在大禮儀和相府作對的話,陳少陽只要稍稍偏向他們,夏國私鹽就會在全國通行無阻了。”他長嘆了口氣。由于鹽稅在極端重要,鹽官是仕途的青云捷徑,京東、淮南、兩浙、福建、兩廣沿海這些鹽場州縣的官員,極容易做出政績,晉身朝廷中樞,范文正公等許多名相也曾歷任鹽官之職。所以,盡管民間對鹽稅怨聲載道,無論哪位大臣執(zhí)政,都不敢輕易變動鹽稅和鹽專賣制。然而,遼人入寇,幾乎將京城的官員一網(wǎng)打盡,就算逃了出來,也因為“棄職潛逃”,被相府刻意甄別使用。今日之朝中,荊湖南北路出身的官員勢力十分強大,他們大多是支持從蜀中買鹽的。其它內(nèi)地的州縣也要相府放開夏國鹽路,相比之下,朝中反對的聲浪便大不如前了。
“相府也不一定要變動鹽制,”張安世有些擔心地看著對面的老者,“只要鹽場州縣不要和相府作對的話,還有商量的余地?!闭f完后,見6云孫沒有暴怒,張安世輕輕吁了口氣。老人雖然還是骨鯁剛毅,但和從前相比,脾氣還是要平和得多了。張安世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希望,低聲道:“鹽稅關(guān)系十數(shù)州縣的生計,6大人,您可不能一意孤行啊?!?
“恩師,不妨暫且忍讓,”詹得時臉現(xiàn)憤然之色,“陳少陽、鄧守一如此咄咄逼人,我倒要看他們到底有什么好結(jié)果!”這話立刻得到另外兩人的附和,大家破口大罵相府太過yin毒,然而,話里話外,還是勸6浮休在大禮議當中勿要與相府為難。
“唉——”6云孫長嘆了口氣,擺了擺手,“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他端起茶盞,一口喝了,茶水已經(jīng)微涼,帶著苦澀的味道。6云孫咂了咂嘴,閉眼睛,似乎然物外,臉的神色卻是十分的蕭索。安世臉色疑惑,詹得時以目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又朝著其他兩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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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硝煙味彌漫著濟州城頭。十幾天來,遼軍的炮擊幾乎從未停止過。濟州附近多山,十分適合架設鐵桶炮轟擊城池。無數(shù)黑乎乎的影子劃過夜空,如巨大的鞭影抽過來,帶著巨大的呼嘯聲轟然砸在城墻內(nèi)外,“砰砰”作響,夜空中偶爾傳來數(shù)聲慘叫更令人心悸。凡被遼軍炮石擊中之處,地面都在微微顫抖,城墻、房屋的灰土不斷撲簌落下來。為免給城外敵軍指示方向,整個濟州城都沉淪在深邃的黑暗中。不但黑暗,而且靜得宛如死城。偶爾有孩子哭泣,立刻被驚慌地捂住了嘴巴。壯丁全都了城墻,老弱婦孺蜷縮在家里,轟鳴的炮聲,喊殺聲,隱隱從四面?zhèn)鱽恚拮右粯映樵谌藗兊男念^。
“辛大人,辛大人。”守軍躲在甬道中躲避炮石,一個個站起身來。
辛贊一身戎裝,盡管臉有倦容,仍然打起精神,向?qū)⑹款h示意,不時停下來激勵兩句。守軍不過兩萬余,遼軍沒日沒夜的攻打了半個月,不但人撐不住嗎,就連城墻也出現(xiàn)多處裂縫,岌岌可危了。辛贊維持著城內(nèi)秩序,一邊向百姓放糧食,一邊組織壯丁健婦趕修被破損的城墻。經(jīng)歷過南侵戰(zhàn)事,遼軍運用火炮攻城越純熟了。城頭宋軍火炮稍有反擊,遼軍立刻會聚集數(shù)目更多的火炮朝著炮響的方向轟擊回去。城下炮壘修筑在濟州城墻的延長線,炮口順著城墻方向,每次射炮彈或遠或近,但大都落在城墻附近。
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候,天炮石如雨點一般,城外遼軍箭如飛蝗,城頭守御的宋軍東躲xizang,仍然傷亡慘重?,F(xiàn)在是拖一天算一天,哪里城墻吃緊,團練使王之道便率城中精銳往援。
“大人,朝廷的援軍呢?”“侯大人不會不管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