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我們也編纂一部與《宋禮法》相抗的‘清流法’,如何?”
東沉思了片刻,皺眉嘆道,“談何容易?吳子龍有心編纂《宋禮法》已久,他的禮法已囊括了古今,我們即使重新編纂一部禮法,也挑不出他的范圍,亦步亦趨,反而惹人恥笑。唉——”他看著在座的幾人。若自擇法,恐怕都要守《清流法》,而不會觍顏與“俗易”為伍的。鄧素皺眉思索,也嘆了口氣。吳子龍本身是極其砥礪節操之人,對清流所推崇的行禮法拿捏把握得極準。禮部若要新編《禮法》,和他的《宋禮法》相比,若再嚴苛一些,就太不近人情,而寬松一些的話,又會令人不齒了。
“此事,解鈴還須系鈴人。”朱森開口道,陳東和鄧素疑惑地看著他,朱森笑道:“要別出機杼的話,依我看,可以取元直所撰《君子國》之意旨,便與吳子龍《宋禮法》大異其趣,附以禮法和本朝律例,號稱為《君子法》,便可以與吳子龍的《清流法》分庭抗禮。天下清流士人,或不滿吳子龍之煊赫,或不欲守《清流法》者,可以守《君子法》。如此,大禮議之后,吳子龍的聲勢便不至于太高了。”他說完之后,含笑看著三人,誰知道,陳東、鄧素同時遲疑起來,陳東臉現驚訝,鄧素深皺眉頭。朱森才覺自己這提議的不妥。他和陳東、鄧素都討論過《君子國》初稿的,陳東擊節贊賞,而鄧素則不置可否,只是說趙行德慣做新奇之論。然而,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本朝禮法由夏臣編纂,豈不是說本朝無人?
“多謝朱兄抬愛,只是,行德卻沒這個資格。”趙行德深深呼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所謂君子之道,我與朱兄論辯過多次,朝廷若要編撰禮法的話,朱兄才具遠高于我,足堪大任。與我同路南下留守司軍官數十位,曾研討此道不下百回,鄧兄、朱兄手下若缺少人手,可以從他們中間挑選。行德身為夏臣,嫌疑未洗,就不便參與其事了。”
“元直......”陳東嘆了口氣,鄧素的神色微動,終究沒有說出什么勸解的話來。
“前幾天看邸報說,朝廷和各州縣都在擴練新軍,兵馬加起來不下六十余萬,足以保境安民了。”趙行德望著外面一只寒鴉停在院中的古柏枯枝,顯得孤單而寥落,他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容,“行德身為夏臣,奉命援宋抗遼,也算不辱使命。夏國與突厥的戰事曠日持久,正在緊要關頭。私心猜測,回到關西后,朝廷必派我往河中率火炮營參戰。我的家人皆在關中,諸位若還念著故舊之情,便放趙某一家團聚。”他的聲音低沉,陳東和朱森有些動容,鄧素心中也涌起幾分蕭索之意。放不放趙行德回夏國,終究不可一時意氣用事。
離開武昌侯府,一路之,陳東的神色郁郁,鄧素則若有所思。兩人商議,還是未雨綢繆,由朱森從禮部選拔吏,再從趙行德推薦的軍官中召集人手,以“君子之道”為意旨,著手編撰“君子法”。鄧素在禮部穩住局面,一邊逐個說服學政,把“宋禮法”議題押后,拖延時間,一邊放出朱森編纂“君子法”的消息,一點點將“君子法”的內容透露出去,根據學政之中的議論,對“君子法”加以增刪修改,這樣一來,到大禮議結束的時候,就可以讓“君子法”與“宋禮法”、“俗易法”鼎足而三了。
“少陽,”鄧素斟酌詞句道,“元直人才難得,太可惜了。”
“那有什么辦法呢?”陳東嘆道,“你我都知道,那些個罪狀,多是子虛烏有。終究是我等欠他為多。元直在關西若是籍籍無名尚好,偏夏國朝廷又對他頗為看重,我朝汴梁奪帥,夏國立刻便冊封他保義侯,拜將軍。與當年狄青被俘之后,我朝偏偏特意加封他爵位,厚待其子的用意相同。我朝能給他多少爵祿,夏國肯定也會給。既把元直架起來了,又是千金買馬骨的做法,做給我朝的俊杰看。唉,可惜了元直......他的妻兒皆在關中,骨肉離散,我對不起他......”
“我朝能給的,夏國未必能給。”
鄧素沉吟了片刻,低聲道:“陛下也是惜才,聽聞元直妻子被夏國扣留,便動了念頭。十六長公主殿下,乃陛下同母所生,一向最受先皇的寵愛。若是少陽你不反對的話,陛下將賜婚與元直,將他留在關東。他終究是宋人,良禽擇木而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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