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似有所觸動,仍沉吟道:“君子之黨,小人之黨......總能分辨。”
“大禮議,必正名分大義,”鄧素斬釘截鐵道,“不管能否分辨君子之黨和小人之黨。大禮法必須要先正名分大義,禁止朋黨比周。如此,小人之黨尚且還有些忌憚之心,不敢公然朋比為奸,朝政不至于敗壞到不可收拾。否則的話,天下人都將競相以朋黨為能事,假以時日,無人不結黨,人人都在漩渦之中,更無力與朋黨相抗了。”
“此事可從長計議......”陳東搖頭道,“當務之急,乃結束‘宋禮法’之爭,若是他們不肯善罷甘休,就只能依照公議的規矩,以多為勝,將’宋禮法‘這議題排除在大禮議之外。”他盤算著,吳子龍雖有不少心腹黨羽,但畢竟只是理社中的一股力量而已,如果強行以公議排除《宋禮法》,陳東有**分的把握。只是如此一來,恐怕理社內部的裂痕也就公之于眾了,非到萬不得已,陳東還是想說服這些堅持《宋禮法》的人。
鄧素贊同地點點頭,朱森卻皺眉道:“若有可能,還是要以理服人,強行排除議題的話,恐怕不能使人信服。再者,公議以多為勝之規矩,未必便是對了。”他將杯中茶水到了一點在桌面,食指沾了一點,在桌面畫了一個大圈,好像一張餅,看著面色疑惑的三人,朱森口中道,“倘若這是天下人,若按著以多為勝,以眾凌寡的規矩,如此黨同伐異一番,”他以手指在圓圈中間一捺,將圓圈劃出大小兩個,然后隨手一抹,將較小的半圓抹去,哂道,“既然是黨爭,想必要斬草除根的,”然后。用食指又沾了點茶水,在剩下那大半個圓中再畫了一道,分成大小兩個,然后再次將較小的那半邊抹掉,冷冷道,“每況愈下,更加不留后患,”如此這般三番兩次,知道桌的水圈小到不可再小,無法再分時,朱森方才罷手,長嘆道,“多來幾次的話,便不忍卒睹。公議不以理服人,以多為勝,并且以此為當然之事,最后反而會把大多數人都給輕輕抹掉,事與愿違的。”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在座的都是明白人,鄧素垂不語,眼睛死死看著那只剩下的小小一塊,和那已經被抹成一片水漬的大多數,他的眼中有些懼意,仿佛那不是水漬,而是血。趙行德臉色也凝重起來,嘆了口氣,目光中的驚異一閃而逝,又轉向陰云密布的天空。他是夏國之臣,宋朝大禮議之事,聽聽尚可,若貿然加以置喙,便是無自知之明了。
“既如此,”陳東臉色嚴峻,沉默了良久,長嘆了一聲,道:“朱兄以為,當如何處置?”
“倘若公議的規矩,向來以多為勝,那大禮法就必須加以限制,以免公議之制變成以眾凌寡的暴森緩緩道,“至于吳子龍等人堅持‘宋禮法’一事,我以為6浮休說的極是。人心自由,何不導以禮法,任人擇之。這《宋禮法》的稿子,我也曾看過,是砥礪節操的,只是過于嚴苛,常人不易守之。既然如此,何妨令人自擇之。改稱《宋禮法》為《清流法》,賢者愿以此自律者,以宋禮法律之。常人所守之律法,稱為《俗易法》,亦人自擇而律之。如此一來,便兩全其美,各得所宜了。”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