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帥,遼兵勢大,還是退兵,力保武勝”
“我曹家世受國恩,”曹迪的眼睛忽然睜開,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趙將軍也是一心為國之人,他要做楊業,我不能做潘美。趙行德所部人馬向稱能戰,既然能從武勝關一路打到此處,若他覺后路被斷,回頭與我們會和的話,尚有一絲生機。我們就在此等待五天,三天之后,拔營起寨,退回武勝關,力保東南半壁。”
諸將沉默了下來,曹固也搖了搖頭,沒再勸說退兵。
楊業與潘美都是太祖朝的名將,當年二人護送山后宋國百姓南歸,楊業斷后進擊遼兵,潘美卻失約先退兵,致使楊業兵敗身死,后來楊家復起,潘家隨即敗落,楊潘之爭成為定案。民間話本,小曲都編排此事,對潘美極盡羞辱之能事,稱得上是遺臭萬年。中原軍隊對抗遼國騎兵,向來慣用前后陣擊敵,后陣諸將觀望勝敗,致使前陣將領死難之事,數不勝數。大宋以文事立國,就算是勛貴武將,也對清議和身后名聲看得極重。潘楊這樁公案定下來以后,后陣主將雖然未必奮勇爭先,卻是不敢再拋下前陣人馬輕退兵了。
濃濃夜色中,漫山遍野都是遼軍騎兵的火把閃耀。宋軍大營這邊也是刁斗森嚴。帥營高高掛起傳令的燈籠,各營在入夜前都挖好了壕溝,將寨子扎得極硬。軍卒夜不解甲,將弓弩,箭矢都放在枕邊,小心翼翼地防范遼軍夜襲。
姑蘇城外,寒山寺留宿香客的上等凈室中,一燈如豆,散著昏黃的光芒。
閃爍的燈火映照下,蔡京清癯的臉頰,顯得格外削瘦。這些日子來,眾人都以為蔡太師顛沛流離地躲避遼兵,誰人能料到他一直隱居在這寒山寺內,一邊聯絡黨羽,一邊暗暗觀察局勢。眼下東南半壁算是保下來了。遼國皇帝北歸后,占據江寧府、杭州府的遼兵也坐不住了,天天都在大肆搶掠,一副臨去前大撈一把樣子。所謂官.逼.民.反,東南州府的士紳被逼得沒有辦法,也紛紛效法明州的士紳,或結寨自保,或出錢組織義兵。甚至遼國重兵駐扎的杭州府那邊也暗中傳來消息,商賈和工徒不堪盤剝,再加上明教余孽山東,這幾天就要出大事了。與宋遼兩軍逐鹿鏖戰的荊襄相比,江寧、杭州這一帶看似平靜,實則已是山雨yu來風滿樓了。
“到現在也沒有回信。”在蔡京的對面,李邦彥的臉色顯得有些灰敗,他望了望窗外,憂心忡忡道:“蔡公相,勸說陛下東行,是不是有些過于行險了。”說完這句,他又神經質一般地望了望窗外,這些日子來,李相公就如驚弓之鳥一般擔驚受怕的。
“無妨,”蔡京微微搖了搖頭,揮手展開一副王羲之的字帖,一邊點頭,一邊笑道,“陛下受左右群小所制,故而行事猶豫不決。只不過,那些理社后輩行事如此乖張,曹岳諸將又都是跋扈之人,陛下總歸會記得我們這些老臣的好處的。”一起說了這么多話,蔡京微微皺了皺眉,端起茶盞來輕輕呷了一口,潤了潤喉嚨。在寒山寺的凈室里靜思多日,他的氣色竟比從前還要好得多了。
窗外,一輪明月高高掛在樹梢上,僧人夜晚還在做著功課。耶律大石雖然在遼國滅佛,但在宋境卻不行此道,僧團寺廟只要捐納錢帛,還能受到優待。因此,兵荒馬亂中,寒山寺還能留得佛門的一方凈土。樹叢掩映中,寺廟院墻外的小徑顯得十分幽靜。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