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輕松,他緊盯著江面的眼睛卻透出了緊張的情緒。趙行德捎話過來,除了讓漢軍炮船配合宋軍水師與遼軍會戰,還特意將韓世忠對他解說陣型的話轉告了幾句,童云杰立刻意識到這個宋將的眼光不凡。盡管宋軍單艘戰船上的鐵桶炮數量遠遠少于漢軍,但這宋將對水上炮戰的掌握,卻高出了所有人一截。
“準備——”火炮指揮和炮長接二連三地大聲喊道。
“準備——”漢軍船上的官職普遍比馬步軍高出一級,嗓門也大了很多。
船艙底下,炮手們都光著膀子侯在炮窗跟前,江南濕熱的天氣,每個人身上都汗津津的,仿佛銅人一般閃閃光。“哐當”“哐當”聲響,底層的炮船也被打開,天光透了進來,江風和細小的飛沫同時進來,靠近炮窗的炮手們無一例外露出享受的表情,渾身涼爽,每個毛孔比吃了人參果還舒服。即將打仗的之前的這短短瞬間,就是西天極樂凈土。在前面和后面的時間,船艙底下都不是人呆的地方,是熱毒的地獄。
“來!”炮長大喝了一聲,一手扶著粗糙的銅鑄炮身,悶喝道,“使勁兒——推!”幾個炮手一起使力,將炮架推到了炮船前,仿佛老虎露出獠牙,一門門填滿彈藥的銅炮炮口伸出了炮窗,盛夏的陽光下,閃耀著金屬的光澤。
距離火炮大約四五步遠的地方,爐火升了起來,烈焰騰騰中,一堆炮彈正在烤著,漸漸變得通紅。“先吃個涼菜,第二來上熱菜。”有人開玩笑道。在南山城現紅熱彈好用,漢軍水師炮船建立后,來自南山城的炮手立刻就將紅熱彈帶到了水師的炮隊。
自大江上游順流而下的遼軍水師也覺了宋軍水師的異常。五牙戰船上,完顏宗弼頗為費解地看著宋軍戰船都向下游退去,本該被重重保護的鐵桶炮船落在最后面,炮船在江上排成一字隊形,其中一艘還升起了黃牙帥旗。東南水師在江上與遼軍鏖戰了好幾場,除了最初張青統制戰死那回,水師還沒接戰,大小戰船便爭先恐后地后退還是頭一次。
“難道主帥斷后,保存實力?”完顏宗弼盯著那面帥旗,“想不到,宋朝柔弱,馬步軍一路上望風而逃不知多少,這水師統領到是不怕死的多。不過,教他們逃走了,追究起來,倒不好交代。”
他臉色一沉,喝道,“南蠻要逃,追上去!”
幾乎在他下令之時,前面的遼軍戰船已經加快了度,此時吹的是東風,戰船借不了風力,大船反而沒有小舟行得快,眾戰船爭先追敵之下,便自然分出了先后,鶻舟等輕快小船和火攻船行在最前。
遼軍戰船順流而下,三四里距離很快過去,漢陽城正忙于應付6上遼兵的攻打,炮聲轟鳴一刻不停,炮彈飛向江面上卻沒有幾枚。鄂州城上炮聲隆隆,然而,前幾次水戰,遼軍也大概摸清了鄂州城上大多數鐵桶炮的射程,此刻戰船遠離鄂州那邊,靠近江心水面偏漢陽那邊行駛,大多數從鄂州城頭射的炮彈落在江水中,徒然激起大片的浪花。
“快,快!”眼看斷后的宋軍炮船越來越緊,女真軍官大聲催著水手。
在前面幾場水戰中,鐵桶炮船被大小炮船重重護在核心,如今仿佛羔羊一般孤零零的落在后面,無數鶻舟如撲食的餓鷹撲了上去,中等大小的戰船緊隨其后,鐵桶炮船,五牙戰船等沉重的大船在最后壓陣。
大隊遼軍戰船進入一里內的射程內時,韓世忠的帥船打出了開炮的旗號。
“開炮——”
“開炮——”
各艘炮船上大呼小叫地下令。這距離對炮船來說,已經極近。幾天來,宋軍炮船都習慣了遠遠朝著敵軍開炮,被遼軍戰船突入到這么近,從統船軍官到水手都非常緊張,得到軍令后,水手們開炮和搖櫓度更比平常快了一點,炮船一邊開炮,一邊加快度順著江流往下游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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