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德一想也是,這時代的冶鐵多是靠手中勞作。因為總產量不大,大部分礦山的規模都不是問題,反而是熟練工匠的數量限制著冶鐵規模的擴大。他思索了片刻后道:“朝廷官營的鐵廠工匠或許有限,但若是仿照夏國的做法,把礦山劃分礦區,分區采礦權賣給各個私營的鐵廠工坊,然后高價收購鐵甲,兵刃,這樣的話,就能很快提高鐵礦的出產。”他頓了一頓,補充了一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如果宋國的鐵廠不夠的話,我知道不少關中的鐵廠,其中多有能工巧匠。”
夏國極重武事,關中鐵匠堪稱冠絕天下。但陳東還有些遲疑。和夏國不同,宋國的鐵礦大多是官營的。“若是放松鐵礦給商賈來.經營的話?”他沉吟道,“會不會有鎧甲兵刃流散,盜匪以之為惡,反而讓地方不穩?”
“陳兄,你我立腳之地,不正是盜匪的巢穴嗎?”趙行德嘆了口氣,“秦始皇收天下兵刃鑄成金人十二又如何,還不是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結果二世而亡。以當下的形勢,若是兵刃足夠,我恨不得每一戶大宋百姓都有鎧甲和兵刃,當他們面對遼兵和惡人的時候,不至于毫無反抗之力。人性本善,這天下終究是本性良善之人多些,這孟子之道,你信還是不信?”
“愚兄受教了。”陳東點了點頭,“這開采鐵礦的事,容我回去和岳將軍再商議一下,如果可行的話,還請元直引見關中的能工巧匠,為大軍打造鎧甲兵刃,只要貨色夠好,我們是不吝銀錢的。”他猶豫了片刻,沉吟道,“至于夏國兵馬順江而下,相助東南抗御遼軍的事,我也要和岳將軍商議過后,才能最后決定。”
“這個自然。”趙行德點頭道。借兵之事何等重大,若陳東當場答應,反而奇怪了。
兩人談妥了后,正待離開,背后傳來羅閑十的聲音:“兩位大人在此,讓羅某好找。”趙行德轉身一看,羅閑十以快步來到趙行德面前,他手中拿著一張白紙交給趙行德。正是他這一伙匪寨領所商議的幾條寬限條款。
趙行德展開一看,見筆跡如銀鉤鐵畫,似乎是羅閑十自己的手筆,不由贊道:“羅當家好字!”他眉毛微微一挑,低聲念道:“兵法曰,小敵之堅,則大敵之擒也。是故,若敵軍勢大,為我軍三倍以上,若援兵不濟,則我軍引兵而走,暫避敵軍之鋒,不為罪。”趙行德點了點頭,又念道,“兵法曰,倍則攻之,十則圍之。是故,若敵軍是我軍十倍,若上官要我軍苦守孤城,或是腹背受敵,若無天險地利,又無確實援兵,可抗命不從,不為罪。”趙行德點點頭,又念道:“兩軍決戰,若別部不告先走,使我軍陷于危境,則我軍亦可撤走,以免自陷死地,不為罪。”
羅閑十喜道:“這三條,趙先生都應允了么?”
趙行德笑道:“羅當家熟讀兵書,引經據典,趙某焉能不允。”
直到這時,羅閑十方才放下心來,知道趙行德是真心和眾豪杰立約,他抱拳道:“先生虛懷若谷,羅某佩服。”說完看了陳東一眼,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羅閑十走后不久,張無敵又找了過來,拿著一張紙,上面是請十三連環寨的教書先生代筆的。“這教書先生也不知寫清楚沒,”張無敵將紙往趙行德手中一塞,仿佛要和他理論一樣,大聲道,“老張明人不做暗事,還是當面說清楚好些。趙先生說什么匹夫有責,大家伙兒跟著你打仗,但兄弟們不能挨餓,如果糧餉接濟不上,我們要么散伙,要么自己到州縣去要糧餉,這個事兒,趙先生你答允不答允?”
陳東臉上勃然變色,這張無敵所說“自己去要”,說得好聽,實則就是要縱兵洗掠地方了。“這如何能答應?”他心道。
趙行德臉色如常,微微笑道:“皇帝不差餓兵。若無將士拼死打仗,遼兵打過來,不但要搶錢糧,還要殺我百姓。這一條,到也無不可。但是,我要再加一條,各部籌餉的時候,要先找地方官,若是地方官能把錢糧應承下來的,就不可騷擾民間。另外,”他語氣一凝,“實在到了那時候,不可傷害百姓性命,不可借機侮辱女眷,各家屋里的糧食,勿要一掃而光,要給百姓留下口糧。若這幾點都不能做到,那趙某這里,就不好容留諸位好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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