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這回吃大虧了，”陳千里將軍報交給趙行德，搖頭道，“河?xùn)|大營可戰(zhàn)之禁軍不過十萬，其它多是廂軍，楊彥卿大軍北伐奪取了云州，沒想到蔑爾勃人居然能繞開云州，分兵南下劫掠，留守的宋軍居然無法攔阻。蔑爾勃人到處燒殺搶掠，雁門、關(guān)石嶺關(guān)和云州之間，到處都是風(fēng)聲鶴唳，百姓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他微微閉了閉眼睛，沉聲道，“這漠北蔑爾勃部，有蠻部的勇悍耐饑渴，又有兵法約束，已漸漸成了氣候，便像是叢生的雜草一樣，若不及早鋤之，只怕養(yǎng)成后患。”

趙行德皺著眉頭，軍報說得很簡略，但趙行德經(jīng)過遼東之戰(zhàn)，陳千里剛從漠北回來，自然想象得出，被劫掠過的村寨生靈涂炭的模樣。他嘆了口氣，將軍報放在桌上，有心無力。火銃營的編練還算十分順利，部分龍牙軍軍士已經(jīng)擔(dān)任百夫長操練團練軍，趙行德寄予很大希望的擲雷手營也非常不錯。陳千里跟著趙行德觀看了幾次火銃營演練，對擲雷手在最后起沖擊前那幾輪投雷十分震撼，說這樣多手雷如果在空中爆炸，恐怕精銳騎兵都很難控制得住馬匹。

“護國府如何才肯兵攻遼呢？”趙行德皺眉道。

“除非遼軍攻入了河?xùn)|，”陳千里將卷宗合上，站起身來，“河?xùn)|和關(guān)中唇齒相依，更有居高臨下控扼三面的地利，護國府絕不會讓遼軍得到河?xùn)|的。護國府那幫大小狐貍，最是精于算計，我敢打賭，他們天天都在盯著關(guān)東。現(xiàn)在是看著遼宋在山后九州戰(zhàn)個兩敗俱傷，然后我們再出兵收拾局面罷了。不必?fù)?dān)心，”他拍拍趙行德肩膀，笑道，“跟我去學(xué)士府走一趟，上次阮長齡和你談?wù)摐y量之術(shù)，后來天天遣人讓我?guī)氵^去，你不再出現(xiàn)，我的門檻都要被阮長史的信差踏破了。”

趙行德上次也是心血來潮，提及制造自來火槍機的事情，夏國所用的度量衡工具不夠準(zhǔn)確，對制造工序的公差控制也不嚴(yán)格，如果能從制造精密測量器開始做起，建立起一套嚴(yán)格的誤差控制體系。這事情入手做起來雖然難，一旦成功的話，就能大大提高各種器物制造的精確度。精確度體系一旦建立上來，以前只能依靠能工巧匠制造的精巧器物，普通的匠師也能完成。他一時說得興起，兩手連比帶畫，向阮長齡大致描繪了下各種精密量具的形制，阮長齡聽得津津有味，連聲囑咐趙行德下次到學(xué)士府來。誰知趙行德回去后，忙于龍牙軍火銃營操練的事情，居然將這事情忘于腦后了。

長安是朝廷親貴聚居之所，認(rèn)識陳千里本人的也有不少，旁人都明里暗里向他示好，偏偏這學(xué)士府副使阮長齡，也算是父皇敬重的長輩，卻再三讓自己帶趙行德去拜訪，想到這里，陳千里不覺暗暗好笑，不由分說拉起趙行德就走。

趙行德無奈之下，只得在街上叫住一個少年，給他一文錢他去跟家里報個信。陳千里的夫人張氏與李若雪亦是相熟，兩家常來常往，李若雪倒也知道這二人一同出去，倒不會出入那些秦樓楚館的地方。

長安學(xué)士府坐落在城池西南，乃是唐時宮苑殘址改建而成，曲江池畔，接天碧荷，芙蓉園里，花樹成蔭，宛然一片世外桃源。學(xué)士府副使阮長齡宅邸卻冷冷清清，連個門生都沒有。隔著籬笆，卻看得見院中擺放了許多巨大的鐵質(zhì)或木質(zhì)器械，趙行德趴在門口看，有的器械結(jié)構(gòu)和用途一目了然，大概是驗證力學(xué)定理所用，有的器械他也看得不太明白。他心中暗嘆，這阮長齡所設(shè)計機關(guān)之巧妙，真稱得上是一代宗師了。陳千里叫住旁人相問，才知道阮長齡帶著學(xué)生去爬華山去了。“真是笑話，”陳千里笑道，“先人奇書中提及，萬物的重量乃是大地吸引所生，重量大小與物體和地心的距離之平方成反比。先人所述，向來無差。阮夫子卻偏偏要試來試去，非要驗證此節(jié)，前次爬上驪山，稱不出鐵球在驪山上重量和平地上重量有何差異，現(xiàn)在又要爬上更高的華山去稱鐵球之重。若不是他精通機關(guān)之術(shù)，造出了許多需用的器物，護國府還真不愿意白白浪費銀錢。不過，假如他若當(dāng)真測得出重量有差，到是一個測取山脈河流高度的好法子，行軍司繪制地圖就更精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