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賊之所以能避開我軍火炮之力,又有可跟隨騎兵前進的漢軍火炮營,打死打傷我們許多勇士,都是這個人的指點。哼哼,火炮是夏國所造,炮手是夏國所訓。火炮營中,還有五百火銃手,能夠替代弓箭之用。幸好,今日耶律觀揮軍奇襲,已經將金兵大部分能夠隨軍的火炮灰毀去了,火炮營的炮手和火銃手也損失慘重,近期內不能恢復,難以給我軍制造麻煩了。”
“是否要除掉此人?”耶律鐵哥眼神微凝,似乎記得在哪里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仔細又想不起來了。耶律大石點點頭,繼續道:“原先我們太輕視漢軍了,差點被這些鼠輩壞了大事。這個趙德,是夏國的校尉,身邊的保護也很嚴密。此人如果能除掉自然最好,如果除不掉的話,那就通知西面的‘伙伴’,找個由頭把他弄走。”
“西面的‘伙伴’?”耶律鐵哥有些吃驚道,這個西面的“伙伴”有求于耶律大石,但耶律大石還從沒有主動要他做什么。耶律鐵哥只有猶豫了一瞬,隨即點頭道:“臣遵旨,我立刻通知他。”
耶律大石點點頭,他揮了揮手,北院樞密使便知機退下了。耶律大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帶著些焦灼的空氣。這幾年臥薪嘗膽,國勢大興,北伐女真又做了這么多安排,原以為可操必勝,誰曾想,這世上倒還有真是英雄輩出啊。
遼國大營的歡呼聲幾乎徹夜未絕,聲聞數十里。漢軍營寨中。趙行德側耳細聽,沉聲道:“看來遼國已經知曉了完顏阿骨打喪身的消息了。”他嘆了口氣,幾乎完全沒有封鎖消息,整個大軍都知道的事情,遼人得知也不奇怪。只不過如此一來,金兵的士氣就更加低沉了。形勢急轉直下,讓趙行德頗為頭痛,他的目的是要使遼軍和金軍戰成兩敗俱傷,現在看來,卻是要另外再做些準備了。
“金國若是退軍返回黃龍府,無論是蘇州還是開州,都會直接面臨遼軍的威脅。”許德泰憂慮道,遼軍可能繼續攻打黃龍府,也可能派出偏師攻打漢軍,漢軍剛剛占領的十幾個州縣,根本沒有堅守下來的可能。
“怕什么,遼狗要戰,我等就和他戰!”高伯龍拍著大腿站起身來。
“我們可以退往北面,避開遼軍鋒銳?”許德泰道。
“跑得再遠,還不是要和遼狗打仗,東躲西藏了一輩子,我不想再跑了!”高伯龍眼中透出濃濃的悲哀之色,看著韓凝霜。他號稱遼東第一的猛將,卻在山寨中東躲西藏了半生,他寧可死在沖陣的時候,再也不愿被人像喪家犬一樣追殺,死得也像一條卑賤的狗。
帳中靜成一片,韓凝霜皺著眉頭。戰死容易,要在遼軍的攻打下保全數十萬漢民,卻是不容易。完顏阿骨打突然暴斃,金軍權貴對漢軍的態度不明,現在兩軍對壘之際,假如漢軍貿然退兵,很可能被金國視為敵意的行為。諸將商議過后,決定還是一邊靜觀其變,一邊準備退路。
軍議過后,韓凝霜換上一身窄袖短襦長裙,外披件青麒麟黑色披風,帶上許德泰和高伯龍二人,一起去看望受傷的軍卒。在白天的會戰中,漢軍主要的傷亡都來自火炮營與遼軍騎兵的遭遇戰。不過短短小半個時辰,長矛手卻陣亡八百余人,另有七百多人負傷。為了解救火炮營,騎兵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此外,夏軍火銃手和火炮手加起來陣亡三百多人,另有一百多人負傷。戰斗結束后,漢軍和夏軍的傷員都在一起收治,由隨軍的郎中進行簡單的傷口處理和包扎療傷。
收治傷員的區域是用石灰粉單獨劃分出來的一片。三十多頂帳篷間的空地支著的大鍋,用鹽水燒煮細麻布的繃帶,另外有些較小的鐵鍋子熬煮著各種用途的藥汁。踏入這遍地傷員的地方,韓凝霜眉宇之間便涌上一股悲憫之色,她依次看望每一個傷員,見到那些面露痛苦難忍之色的,便駐足輕聲安慰。漢軍傷者當中,受傷不太重的紛紛掙扎著站起身來,致以軍禮,只能躺在床上的那些,也都用眼睛跟著元帥的身影。
來到一處帳篷,許德泰見杜吹角站在外面,便去詢問,原來趙行德也在看望傷病。韓凝霜擺了擺手,讓他不必先行通秉,輕輕走入了帳幕,只見趙行德正站在一名受傷的火銃手旁邊。那人被刺傷在大腿上,繃帶上浸滿血跡,猶扶著軍士的肩頭站起身來,神色激動的說著話。原來是張鐮刀嫌自己名字太土氣。他聽說這位趙將軍乃是文武雙全,才高八斗之人,便請將軍給自己改個文雅點的名,免得將來惹人笑話。
“鐮刀的名字不錯,殺敵如斬草,很有殺氣。”趙行德微微笑道,他見張鐮刀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氣,又道,“鐮刀者,鉊也,以后便叫張鉊好了,還是一個意思。”